宋靈星緩緩地轉了過來,來到捂著腹部,狼狽佝僂著,卻尚未倒地的楚臥雲面前。腰桿挺直,步履盈盈。
即使有衣飾的遮擋,眼前的女子身軀幾近透明,經脈與骨骼呈現出清晰的脈絡,整個人聖潔又空靈。周身散發的煙霧狀的靈力,有如生命原質源源不絕彙入她身後張狂的藤條,安撫、控制、直至同化了這片河裡的魔界物種。
宋靈星滿頭的發絲呈現黑色與紫色交疊的深紫,眼底的猩紅與周身的聖潔形成了鮮明的兩個極端。
她波瀾不驚的眼裡,潛藏著醞釀千年的風暴。
楚臥雲凝視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略有自嘲。她一碰便能將我唇上的傷痕抹消,憑藉此等恐怖的生命力,哪還有什麼背後的鞭傷。
喘息之時不可避免地吸入異香,楚臥雲顫顫巍巍地將腰間的破靄解下,塞進嘴裡,用煙草與藥味刺激脆弱的神經。
他撐著沉重的眼皮低語:“難為你藏了這麼久,喋血仙巫。”
傳聞喋血仙巫覺醒後,身懷異香,清芬逼人,紫發血瞳,容貌驚天。想必那張藤蔓臉便是她用獨特的秘法改變了魔物的種族血統造出來的怪物。
昳麗萬端的一張臉上,低垂的眉尾結著掛不住的寒霜,她冷道:“能將我逼到現出真身,施展天賦神技,不愧為師尊您。”
楚臥雲被一股挫敗感打擊得體無完膚。親自收入門下悉心教導的兩個徒弟,一個是龍族後裔,這個一早就知道了有準備所以還好,一個是喋血仙巫,身懷絕技在自己身邊潛伏已久……他待弟子向來拿出赤.裸.裸的一顆真心,卻是都餵了狗。
“我早該想到的……”楚臥雲慢吞吞地挪到一顆樹旁撐著,“為、為什麼你放著古埠城和烏影沙漠不去,千方百計要引我到這片森林,為什麼白毛幽州蛇總是預判我的移動方位。哼……你說白毛幽州蛇怕水,我這個做師父的怎麼不知道?你將我們送到水裡,引出食脊蔓。不對!不是引出來,是操縱食脊蔓殺死其他人,是你殺死了我的弟子!”
楚臥雲猛然看向地上昏得很牢靠的刁俊傑兩個,雙目通紅瞪著眼前的“宋靈星”,謹防她再對他們下毒手。
“是我動的手。”她承認得幹脆,“若我們能在接天峽谷輕松帶走您,也就沒有後頭的變故。礙事的太多了,我既要阻止您逃走,還得防著身份暴露後有人逃出去通風報信。是您教我的呀,敵眾我寡的情況下,要藏匿身份利用環境徐徐圖之,您說,弟子這回做得好嗎?”
楚臥雲被她氣得一口血嘔了出來,蹲下來撐著地面猛咳,血糊了半張臉,令人心驚。
見他吐得慘,宋靈星倉皇邁上前一步,又頓住,收回腿,秀氣的拳頭捏緊。
楚臥雲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血:“你是什麼時候頂替星兒跟在本座身邊的?七年前她剛進門的時候,還是四年前我在外頭遊歷的時候,或者,在半年前她離開逍遙宗去魔界之後?”
女子嘲諷地勾起嘴角,一張俏臉溫柔如水,款步走向楚臥雲,說:“師尊啊,我該說您天真呢還是愚蠢呢,有沒有一種可能,您最小的乖徒兒,從始至終都是個居心不良、心懷叵測的異種,就是面前的我啊。”
聽到真相,楚臥雲自嘲之餘反倒安了心。他一個人被從頭騙到尾,總好過真的有個乖巧靈動的女娃娃在他門下求學,到頭來被喋血仙巫害死。
她曼妙的身材和修長的美腿越來越近,她的衣飾偽裝成在戰鬥中劃破的狀態,隱隱約約露出無暇美玉一般的肌膚,傷痕早已無影無蹤。楚臥雲朦朧的視野裡有無數殘影,死死捂著鼻子抗拒她散發的奇異香味,終是抵抗不了沖頂的眩暈,意識沉入深潭。
……
楚臥雲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在一處漆黑的大殿,身上蓋著薄被,底下鋪的是虎皮軟墊。
這戰俘待遇,比以前好多了。
撐著地面坐起,被冷空氣啟用了一身雞皮疙瘩,又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