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夥死咬著牙,幾乎有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娘心裡只有權勢!”
人之將死,其言沒善,臨了還是放不開對發妻的那麼點兒恨意。
唯我獨尊的人都是這樣,恨遍全天下獨不怪自己。
裴宣困得眼皮往下掉,聞言很冷靜的回了一句:“你不也是嗎?”
辯解沒意義不如問回去。
老東西腮幫子死咬著,胸膛上下起伏,似乎正憋著最後一口氣:“我知道,你知道你娘骨灰在哪兒。”
“我死後把我和你娘埋一塊兒。”
裴宣垂著眼睛看他,十分平靜的開口:“不。”
“我要把你們分開埋,天南地北,生的時候不同眠死也不同xue。”
老家夥渾濁的眼睛驀地睜的老大,惡狠狠的盯著裴宣,那雙眼睛恨不得把她給吃了。
“逆女,逆女!”他喊的又狠又快,氣急了,死死瞪著她威脅,“孤要另立——另立太子!”
裴宣別過眼沒一點兒觸動:“這皇位你愛給誰給誰。”
她想站起來給老東西叫個得力的人擬旨,拽住她手腕的人卻沒松開,反而在那一瞬間抓的越緊,裴宣吃痛,回過頭去發現老東西已經沒了氣。
就那麼死死的看著她,枯槁的眼睛滾下一滴熱燙的淚。
裴宣立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
在那一瞬間她不知是傷心還是不傷心,這個無數次午夜夢回詛咒他去死的人終於在這一刻停止了呼吸,江山萬裡,再也不會有這麼一個人了。
不會有這麼一個小時後把她高高舉過頭頂,長大了送給她全天下最好看的衣裙,也不會有這麼一個人把她從刀光劍雨裡救回來,又把她重新丟回陷阱裡去,逼反了她的母親,把她關在狹小陰冷剛剛足夠轉身的暗室裡日複一日,受盡了所有的難堪。
再也不會有這麼一個人了。
直到子書謹過來掰開她爹的手,她才發現手腕處已經被垂死之人掐出一片青紫。
她茫茫然看向子書謹又看向她爹,老家夥死了,她以為子書謹會有快意,可她臉上沒有表情。
很快太監、重臣魚貫而入手,手捧遺照跪在她腳下。
她懶得去聽是什麼,過了許久許久,大殿終於安靜下來,她覺得殿內有點兒陰冷,於是提步向外走去,要走出殿去,由禮部擬定喪儀,通告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