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這個世上能夠有人拉住這個浮萍一樣的人,讓她不至於懷著朝生暮死的心態去走向自己的結局,那個人不是自己,自己已經有了足夠自保的力量,能夠讓人放心。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裴宣低頭看著這個不良於行的少女,她十歲時就這樣高,十五歲時也這樣高,日後二十歲、三十歲也將這樣高。
她無法再站起來了,因為當年子書謹散播的疫病,她雖然僥幸活下一條命來,但後遺症是再也無法站起身來。
“妘妘,還疼嗎?”
裴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左手合拳錘了錘自己的膝蓋,彎了彎眉眼道:“不疼的,已經好很多了,這些年,我過的很好,我讀了很多書,見過很多人,去過範陽盧家的舊址,也去祭拜過我母親的墓。”
“我不是公主了,但我能做很多公主不能做的事。”雖然不良於行也讓她不能做很多事。
“我確實是恨子書謹的,但是我更希望姐姐能夠過的好。”
不因為我,不因為任何人做出違揹你自己想法的事,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和歸宿,因為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後一個血脈相關的親人。
“姐姐,”裴妘抬起頭看著她,眼裡隱隱泛開湖泊的漣漪,她說,“我不想再看見你離開第二次了。”
裴宣抬起頭似乎想摸一摸她的發,卻又覺得這個動作是不是不太好,於是輕輕放下,裴妘靠近了她,用腦袋貼靠在她手臂上。
同看一場雨。
“你希望把最好的都給她,可當年子書謹未嘗不是這樣對你。”
你想要給她一個安穩太平的天下,可她想要的卻未必是這樣,她或許更想要你留在她身邊,無論你是不是會危害她江山的所謂雍王的女兒。
裴宣一怔。
在沒有問過她的想法前就自作主張的替她做下決定,這與子書謹有什麼兩樣呢?子書謹教了自己太久,讓自己也不自覺染上自己曾經最厭惡的習慣。
不同她告別,不去解 釋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希望她負擔上自己對她的付出。
不與她相認,是因為裴歲夕這個身份遲早會死在這場戰亂裡,不是現在就是將來的某一刻,她不希望靈祈知曉這件事。
無論是她的軍隊曾殺死她的母親,還是她的母親為了她天下的安定而赴死。
可是卻沒有考慮她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份,會難過於自己是不是不喜歡她,所以不要她。
這樣幼小的女孩一路風塵僕僕只是想過來問她,為什麼又要離開她,不要她。
裴宣的心髒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在那天晚上她擁抱著她的女兒,輕輕在她耳邊同她道歉:“對不起,靈祈。”
這個世上難以兩全的事情這樣多,自己沒有預料到你知道我是誰,所以錯誤的估量你的心情。
這是我的過錯。
裴靈祈第二天醒的很早,一睡醒就猛地睜開眼去尋昨夜的人,四下沒有見到人眼眶又要發燙。
好在門簾很快被掀起來,裴宣端著溫水進來,擰幹了毛巾:“醒了?過來醒醒神。”
裴靈祈揉揉眼睛,假裝把剛剛的熱意都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