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此地百裡之外的山寺,淅瀝一夜的雨終於停下,硝煙彌漫卷上雲霄,太後親自撐傘,牽著年幼的女孩。
落在傘面的不僅是淅瀝的雨還有飛落的餘燼,裴靈祈強自鎮定卻仍忍不住有些細細的發抖,她不自覺抓緊了母後的手。
喊殺聲從震天而起到漸漸平靜下來,這裡距離皇城太近,數萬禦林軍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蜂擁而至,沒有任何人能在此地截殺太後。
她有自負的依據。
平南王深受太後忌憚,將兵權一分再分,雖同屬平南王調配,但又分校騎營拱衛京城和邊城四城戍守邊疆。
哪怕平南王此刻手持虎符要調集也絕非一朝一夕之事,而大批兵馬調動所需糧草輜重不可計數,根本瞞不過各地斥候探子。
鄭希言現在要做的的趁此時機調轉馬頭和邊境奔襲而來的守軍彙合,再打回京城。
子書謹所掌控的兵力包括禦林軍和上京城周邊各城池守軍,她的速度將比鄭希言更快,更精準。
只要鄭希言一個不慎就會被子書謹前後夾擊,在邊疆守軍趕來之前被徹底抹殺。
在這種情況下,鄭希言悍然反叛。
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裴宣死個幹淨,她就是一輩子恨不得扒了子書謹的皮也會守著裴靈祈,守著裴宣的江山。
可裴宣偏偏活了過來,她不會在裴靈祈和裴宣之間有任何猶豫。
校騎營在走之前由平南王親自出手伏擊,為的只是帶走裴宣。
她成功了。
鄭希言既然敢孤注一擲動手那麼對接下來的一切應該早有對策,沒有必然的把握她不會驚動裴宣,只是知道歸知道,該做的她必然要做。
子書謹平靜的吩咐身後女官,帶她的手令並聖旨八百裡加急調兵遣將佈置防線。
她閉上眼,千裡山河在她腦海中勾連成片,很快就在其中找到必經之路。
“調越契城兩萬精兵在壺關口天險設伏,攔不住也要損耗校騎營主力。”
截殺平南王鄭希言,昭告天下平南王謀逆,安撫百官,召見重臣商議對策。
天色一亮就要有無窮盡的事等待她處置,但此刻她眼中只剩下不遠處的灰燼。
——那是她的宣宣。
她要一次又一次的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這不是第一次但也許會是最後一次。
廣百接過了傘,子書謹牽著裴靈祈上前,無論深夜廝殺聲何等慘烈她都未曾進殿一避,她要在這裡親眼目送著裴宣的離去。
看著她骨肉成泥,身死業消。
就如同五年前一樣。
裴宣跟她截然不同,心軟的人不願意親眼目睹任何離去和慘烈的分離,於是總是背對她,給她留下沉默的背影。
她卻是如此執著又冷酷的人,她偏偏要目不轉睛的看到最後,哪怕每一瞬都好似鈍刀割肉,鮮血淋漓。
她的手緩緩觸控到了裴宣的遺骨,帶著溫熱的遺骨好似一個久違的擁抱,她平靜的撿拾起碎骨放入她早就挑選好的沉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