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她終於不再留戀,轉身走入莽蒼的山林,經過她身邊的只有山間清柔的風。
雨漸漸停了,鄭牡丹收起傘放在馬背上的行囊,率先利落跳上馬背,微抬下巴,朝久別重逢的人伸出一隻勁瘦的手:“上來!”
她的嗓音晴朗,動作肆意而灑脫,深色的勁裝襯的她像一顆挺拔的松,依稀還是舊年的模樣,身後就是無盡的綿延的山林。
裴宣:“......怎麼上?沒看見我手裡抱著骨灰壇子嗎?”
鄭牡丹額頭青筋要跳出來了:“你不會一隻手抱嗎?”
“你以為這是什麼?這是我娘,”裴宣強調,“很重的。”
所有屍骨都收撿進去當然不輕。
“你現在連只骨灰壇子都抱不住了?”鄭牡丹忍無可忍,然後她就看見那個人用清亮而平靜的目光看著她。
是的,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文武雙全的先帝了,她現在羸弱的連抱著一個骨灰壇子上馬都做不到。
鄭牡丹啞口無言,無聲偏過頭去,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
最後的結果是鄭牡丹跳下來用行囊把骨灰壇子綁好,問題又出現了,追雲一隻老馬實在承擔不了駝著兩個人加一個骨灰壇子的重量。
最後的最後骨灰壇子獨享一匹馬,裴宣和鄭牡丹各自騎一匹馬,乘著浩蕩山風疾馳下山,她們一路向北而行,沿途經過山間密林,繞過山間村鎮,一直到晨光熹微。
鄭牡丹率先勒緊韁繩,侍衛落後數個身位,給兩個人留下說話的空隙,時隔多年她們再次並肩行於山道上。
“你不問我帶你去哪兒?”鄭牡丹開口。
她們剛好經過一處天然野湖,風從湖面吹來,荷葉低垂,帶來盛夏難得的清爽。
裴宣微微揚起脖頸讓風吹過她衣領:“你會害我?”
“呵。”鄭牡丹微微彎了一下嘴角,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是滿意,而後下一刻就讓裴宣充分見識到了什麼叫人心險惡,她一腳踹在裴宣的馬腿上,受驚的馬揚起馬蹄毫無防備的先帝一個踉蹌就滾進了一旁的湖裡。
裴宣一下子浸入湖水中,手忙腳亂的在湖水裡撲騰,大夏天的倒是不冷,就是突如其來的一下她沒預料到。
但很快她就找到岸邊,將要撲騰起來,肩上突然落上一隻手將她往下一按,裴宣靈活的往後一仰頭,左手鷹隼一般去抓那人的腿,那人卻對她的招式爛熟於心,一臂橫格擋住她的偷襲。
結果右腿卻突然被人往下一扯!
鄭牡丹臉色驟然一變,一個踉蹌差點被她整個拉下水,好在她武功底子強橫,立刻一掌撐在岸邊阻住去勢,但半個身子和一隻手掌還是不可避免的滑進水中。
——她右手好了!
長期的慣性讓鄭牡丹根本沒防備她右手,結果現在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文官還失手了。
“鄭牡丹你幹嘛?”雖然反手將了一軍,但裴宣還是立刻理直氣壯的選擇先發制人。
鄭牡丹臉色發青的看著半身的水和泥,破罐子破摔的幹脆坐在岸邊,冷笑:“你不是不會游泳嗎?”
在澤湖掉下去怕我認出來一動不動啊,不怕淹死也不讓我認出來,不能耐的很嗎?
一想到這兒她心裡就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