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和白針的性命在她的指尖,大雨滂沱而落如石子一般砸在她的肩上手上,她的眼睛沉靜如深淵,緊盯著移動的駿馬,鐵鑄的箭頭閃爍著寒冷的光,隨駿馬而動。
三十步、五十步、一百步,她們即將沖出箭矢的最大範圍,而這只是第一步,雨幕後還有無數的陷阱和圍剿在等待著她們。
“愛卿下不了手?”裴萬朝因成冰冷的聲音如影隨形,帶著嘲弄之意,身側無數弓箭手就位,弓弦被拉緊發出吱呀的聲音,她下不去手,自然有無數人願意摘下這滔天的功勞。
除了她沒有人會在意裴宣的生死。
不過剎那之間箭已離弦而去,穿過重重雨幕,精準射入白針背後,在高速移動的靶子裡險險避開了依靠在白針身後的少女射中了白針的左肩。
她不再看已經落網的獵物,利落的回身抱拳,一雙寒冷的眼深深盯緊自己的手,瓢潑的雨水彙聚從她手肘處墜落,滴落地面:“臣,幸不辱命。”
“好!”裴萬朝撫掌大笑,透露出某種志在必得的欣悅,“好!好!不愧是冀州軍第一的神箭手!”
她曾率領冀州軍逐鹿天下,被譽為雍州王之後第一的將星,然而再好的刀遇見皇權也要避讓三分。
裴萬朝冷冷的、冷冷的隔著無限的雨幕去看摔落在地的裴宣,眼中不再有父親的仁慈和關愛,只剩下被皇權侵蝕的瘋狂和威嚴。
這是一種報複。
她背棄了她的父皇,她就要讓裴宣身邊最親密的一次次的背叛她,讓她也嘗到這種被最親近的人背離的絕望。
裴萬朝足夠狠,所以才能在亂世撕咬過群狼,可他一旦將獠牙對準最親近之人,同樣讓人無法招架。
這個世上總是越是親密的人,越明白刀子紮在何處最痛。
裴宣微不可察的嘆氣,她不太想聽見裴萬朝,她所能想到老家夥的臉都活在她十四歲以前的時光,還像一個正常人,後來種種變故,她看裴萬朝時甚至無法想象那是一個人。
他只是一個殘暴、恐怖、狡詐的野獸,披著人皮活在世上,隨時將屠刀對準一切試圖反抗他的人。
裴宣握住子書謹的手腕,忽然欺身而上,小小的咬了一口子書謹的脖頸,“太後,今晚怎麼一直提旁人,太後的箭可是險些射到了臣。”
她小聲的道:“太後不該安慰臣嗎?”
換以前她的身法能躲開,現在這殼子走兩步路都得喘半天,一個不慎重,躲都躲不開,下一次就不一定就這麼好的運氣還能再活一回了。
不要再想從前的事了,過去已發生的不會再改變。
子書謹的手穿過裴宣的發絲,輕柔的捏住她的後脖。
她確實該安慰那個無助的少女的,只是從前沒有機會,當她從裴宣身邊疾馳而過時,泥濘裡的少女甚至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她攏了攏少女散亂的鬢發,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內力高深的人懷抱都是很暖和的,她主動的開始親吻裴宣,裴宣眨了眨眼也不掙紮,安心的看著年長者少見的主動。
——很有意思。
大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第二天淩晨時分方歇,烏雲散去,於是第二天是個晴空萬裡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