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再不管鄭牡丹策馬直向山下而去,駿馬飛馳把一切都留在了身後,殺戮,死亡和陰謀都被身側疾馳而過的風吹散。
子書謹一路飛馳很快就抵達山下鳳泉行宮,路途中無數禦林軍和校騎營官兵都注視著太後攬著一個陌生少女從山頂策馬而下。
裴宣很想默默把臉藏起來但很遺憾,她是以圈在前方這個姿勢坐在馬上,除了丟臉的把臉貼在馬背上就沒有其他可以遮臉的姿勢。
至於貼在馬背上,太丟臉了,還不如讓人看見正臉了。
再說怎麼解釋需不需要解釋都是子書謹太後的事,關她一個小面首什麼事,丟臉就丟臉了。
靠雙腳爬上山花了一個多時辰,下去騎馬當然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鳳泉行宮至半山腰上搭了一堆營帳,乃是每年圍獵所用,今日為了抓捕欽犯也已經重新啟用。
下山要層層移開封鎖路障,子書謹幹脆將馬停在此處。
她先幹脆利落的跳了下來,絲毫不為繁瑣的裙裝所累:“下來!”
裴宣自己也會,但這個時候不得不佯裝不知所措的把手伸給太後,借力踉蹌著下來。
最中間明黃的營帳屬於裴靈祈,子書謹是一旁與之不相上下的一頂黑色營帳,裴宣一路被牽進營帳很聽話的坐在榻上,垂著眼睫看著自己的手。
一副乖巧聽話被嚇住了模樣。
直到子書謹剝開她的衣袖露出蒼白修長的手腕,溫熱的巾帕擦上她手背上的點點血跡,裴宣才堪堪回神,囁嚅了一聲:“太後。”
她以為子書謹會暴怒的,但其實沒有,子書謹握著她的手嘴角緊繃,問她:“嚇到了?”
額,其實沒有,死人多常見一件事,她都麻木了,但這個時候她確實感到子書緊需要她害怕,於是她乖乖點頭,杏眼一瞬不瞬的看著子書謹,看著可憐極了。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太後了。”
撒嬌可恥,奈何子書謹真的很受用。
她完全的依賴自己,因為她弱小無助這這個世上能依靠的人所剩無幾,子書謹的眼神開始溫柔。
子書謹微微撫摸過她青筋隱約的手,這副年輕的身體顯得羸弱而纖細,讓她想起十四歲的裴宣,她忽然道:“先帝失去母親時比你還要小一些。”
裴宣不想聽了,但她沒辦法,就跟子書謹說的一樣,只有先帝才能管得住太後,她現在只是一個面首,她憑什麼管太後?找死麼?
“先帝十四歲時太祖皇後白針發動宮變,時值九月天氣霜冷,宮變的血洗刷了宮中每一寸臺階,哀家到現在都還記得先帝當時的臉色,她的臉那麼蒼白,好像生命中的所有力氣都跟隨那場宮變流逝殆盡。”
她沒有辦法不去記得那時的裴宣,裴宣看似頑皮膽慫,但其實是一個很有主意的人,她的一生幾乎不需要任何人保駕護航,她唯一一次流露出脆弱的時刻就是白針死去的那一年。
“太祖和太祖皇後共患難卻沒能走過共富貴,天下所有人都以為是因為太祖變心,太祖皇後不堪其辱,其實不是。”
當然不是,白針隨時可以扔掉裴萬朝,不如說在她心中情之一字所佔的比例太小太小,她厭恨裴萬朝絕非因為那些莫須有的女子,她甚至覺得那些無辜的女子可憐。
子書謹以幽微的語氣開口:“太祖皇後之所以發動宮變是因為,她覺得所有人都變了。”
這才是她發動宮變真正的理由,不是後世天下所猜測的爭風吃醋,更不是所謂的嫉妒和貪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