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肅清門庭
被劈頭蓋臉一頓罵, 沈清和也不是泥捏的,他上下打量這老叟,白須垂到了胸口, 臉上遍佈斑點,不是府廷內的屬官, 而是從京都退下的徐老,當年也是禦史臺的一代人物。
他聽說過這位銅筋鐵骨的名聲, 看似顫顫巍巍拄著柺杖,罵人時中氣十足, 他已經領教過了。
掃過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數人, 他明白了, 這是去搬救兵了啊。
沈清和還是很尊老愛幼的, 他施施然在案前坐下, “徐老先生, 年紀這麼大就該在家中休養, 誰攛掇你跑到這裡吹鬍子瞪眼的?我替您做主, 一定好好罰他!”
“你哪裡來的臉皮說這些!”徐翁將柺杖杵在地上,敲得邦邦響, “我是年紀大,可是眼不花耳不聾, 知道你的乖戾行徑!你在郡內大肆收攏奴客僮僕, 我看你是要將偌大丘泉郡變成你的私莊,一定要府廷成了你的一言堂, 才能甘心嗎!”
他氣得胡須顫抖, 像是下一刻便要背過氣去。
後面追隨之人都一副義憤填膺之態,怒視著閑散落座的年輕郡守。
沈清和笑了,“我只是到老先生耆年碩德, 在郡中是鼎鼎有名的德高望重,受人敬仰,我看不然。”
徐翁怒目而視:“你說什麼?”
背後有人憤慨道:“徐老可是得自京都受命,告老還鄉,榮歸故裡,怎容你這小輩大放厥詞!”
徐老擺出了昔日朝中上諫的架勢:“他們是動不得你,但我可以,回去後我便上書請命,褫了你郡守位置!”
圖窮匕見了。
沈清和慢悠悠道:“大雍實行佔田蔭客制,官吏以官品高卑貴賤佔田,一品佔五十頃,以下每品遞減五頃,至第九品佔十頃。此外還可蔭庇親屬,從一品官到九品官還可以蔭不同戶數的佃客。”
徐翁眉頭一皺:“自然知道,你說這些幹什麼?”
“有功名官身便可免除賦稅,有的人便可趁此將自耕農變為自己的佃農,不僅不用種地,還能美滋滋的收地租,您對此怎麼看呢?”沈清和又道。
徐翁面色古怪,“雖有不妥,但在律法之內。”
有人的冷汗下來,勸道:“徐老,這人慣愛巧言令色,您不要被他誆騙了去……”
“真是好冤枉。”沈清和從案上翻找,提出了本賬冊,一字一句念道:“田大人,共收獻田三千兩百畝,佃農兩百八十餘戶。”
少年郡守又瞥了眼徐翁身後的人,悠然翻過一頁,“褚大人,霍,收獻田五千八百畝,佃農四百六十餘戶。”
“張大人……”
幾人聽了冷汗直流,沈清和什麼時候將他們的底褲都查了個底朝天!
徐翁眉端一擰,看向身後諸人:“竟有此事?”
眾人支支吾吾,終於破罐破摔,指著沈清和道:“你又有多光彩,就這麼些日,你就招了不下百人,就連…就連我們的佃農也荒廢了土地,去了你那裡,被迫簽了賣身契!就算你想和我們打對堂鼓,也不能如此魚肉鄉民,殘民以逞吧!”
他們立住了腳跟,即刻便對沈清和的所作所為大肆批駁,力求將徐老拉回同一戰線。
沈清和只在椅子上一靠,笑盈盈道:“誰和你們說,我逼著人簽契,將郡中百姓都招做奴僕了。”
“難道不是?”
“在我手下做事,頓頓有蒸餅有粥食,另結工錢,這條件想來是丘泉郡數一數二的吧,郡民到我手下做工有什麼問題?”
“諸位囊中羞澀又吝嗇摳門,就別眼紅我有萬貫傢俬,請得起人,還檢舉到徐老面前,卻對自己的陰私行徑遮遮掩掩,這等嚴已律人寬以待己,實在不配為郡官!”
少年郡守每說一個字,他們的臉色便白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