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一路到了城門口。
沈清和還坐不下,只能將將挨在那鋪了幾層褥子的軟墊上,被這驟然急停的車馬一顛,差點滾下座來。
綠松掀開車簾,南紅正將沈清和扶好,朝外呵斥:“怎麼做事毛手毛腳,要是不行就換我來!”
綠松被罵得摸摸鼻子,告了聲罪,轉而又歡欣道:“公子,你快看外面!”
沈清和朝外看,遙遠的天際殘陽如血,幾個風塵僕僕的青年逆光站著。
單伯文和朗新月牽兩匹瘦馬,後頭接著偌大的車廂。
胥樂生舉著狗尾巴草逗馬,被那黑馬嫌棄的頂撞。
高容獨自抱臂站在一邊,遊洛咧著嘴朝他笑,露出了整齊的牙。
“沈老師!你怎麼來得這麼晚,我們都在這兒等半個時辰了!”
沈清和扶額,這群家夥!
“不是都叫人知會過你們,咱們書院暫時封閉解散,先各回各家嗎?”
遊洛混不吝道:“那可不行,萬一老師以後有新學生,將我們忘了怎麼辦?”
高容向他作揖:“先生傾囊相授,自當湧泉相報,安危與共。”
胥樂生將狗尾巴草丟了,“我們可是湊錢把全部家當都拿來買車了,先生可不許趕我們走。”
“真是昏了頭,前程都不要了!”一個兩個都上趕著隨他去蠻荒之地吃苦!
所謂患難見真情。
沈清和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他只笑了一下,嚴肅道:“隨我走了,你們家裡怎麼辦?”
單伯文:“我們只是來京都科考求學,家人都遠在千裡,老師不必掛心。他日功成名就,自有衣錦還鄉之時。”
沈清和嘆了口氣,罷了罷了。
“我一人吃飽,全家不愁,這回還要護你們周全。”
幾人紛紛上車套馬,胥樂生回頭笑:“老師,你可比我還小呢,算年紀也是我們護你才是!”
車輛又緩緩前行。
沈清和看了眼京都高聳的城牆,放下車簾,再不回頭。
沈清和前世遠行多坐飛機高鐵,就是那磨人的綠皮火車也坐過幾回,先前滋味多麼不堪回首,如今就有多麼想念。這謫調一路用‘跌跌撞撞’形容毫不為過,他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多七高八低,坎坎坷坷的土路,出了京都便都一擁而上,叫他一一走過。
屁股上還有傷,現在是睡著了難捱,睡醒了更難捱,掀開車簾要麼是原生態的叢林,要麼是黃沙漫天的土道,披星戴月夜宿曉行,三輛馬車上的人都形容狼狽,他開始還暈車嘔吐,到後面上了車便倒頭就睡,幾乎將上輩子的覺都給補完,早不知今夕何夕。
又過一條沙塵石子遍佈的羊腸路,眼前豁然開朗,竟是驛道!
雖然還是荒蕪,但比嶙嶙險峻的山道好走不少。綠松心喜,立即踏上了這條平緩好走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