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政:“我當日與你說過,不可冒進,但你性格剛烈,不是能委曲求全的。想來朕也有過錯,不該將你放在那個位置上。”
沈清和知道關竅在哪處了,開口軟磨硬泡:“陛下覺得我冒進,不喜我的行事。”
“可是門閥之弊,意在誅心。懷柔姑息只能助長氣焰,陛下已廢止世卿世祿制,何不快刀斬亂麻,我願為大雍之斧,陛下之鋒,掃清時弊,撥亂反正!陛下信我,還請給清和一個機會!”
“若從根本分而化之,以強去強為表,以弱去強為裡,五年十年,定有成效!”
二人一坐一跪,相視無言。
年輕帝王輕輕托起少年下顎,從他的眉睫掃到急切執拗的眼,終究還是掐滅那擾動的遐思,只是拿巾帕替他拭了拭額角急出的熱汗。一如和政殿初見,又如金鱗宴再逢,穩沉的嗓音猶在耳邊,這次是皇家天威不容置疑。
“這不是你能抗衡的,止步於此吧。”
沈清和慘笑一聲。
止步於此。
多日苦心,只換得一個止步於此。
他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
“臣,領旨。”
沒什麼了不得的,左右不過是昭桓帝並沒有將他視作心腹,不過是昔日紈絝之名太響難以重託……好,這才好,這才好!
他沈清和什麼時候畏過難,多少人在他面前劃過一道丘壑,叫他止步於此,他就跨過去了多少次,總歸是以事見真章,在此之前,確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沈清和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從小山村那個遙遠的太陽天開始,到如今腳踏這片名為大雍的土地,他的慾望一直堂皇鼓譟著,未曾止息。
大雍年輕的帝王不是他的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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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和心灰意懶地離了宮門,巧的是又遇到昔日載客的老伯,他的驢車換成了嶄新的牛車,應該是日子過得更好了。
老伯見是熟客熱情地招呼,坐車也要給他便宜幾錢。
沈清和頗為意外:“日日見這麼多人,這還能記得我。”
老伯憨笑,黝黑麵容發著光,“那是,我這輩子也沒見過公子這樣好相貌的,可不就記得牢。”
從這裡回侍郎府,依舊是路過羅錦街。這條街面依舊喧噪熱鬧,世家豪門前遞送拜帖的人前赴後繼,不知倦怠。沈清和這次沒有任何疑問,他在晃蕩的簡陋車廂中靜靜闔眼,回想著數月幻夢一般的遭遇,睏倦得只想要閉眼。
牛車與牽驢攜書的讀書人們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