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主殿前的開闊場地上,眾鬼們觥籌交錯;主殿內,嚴涼和曲朝露坐在主位,與下首的文武判官、黑白無常、日夜遊神、牛頭馬面、各司大神們一同宴飲。
曲朝露地祗的體質令她産後立刻就恢複了元氣,不用和陽間娘子們似的坐月子養生。
她抱著撒金紅軟緞的襁褓,襁褓錦被裡露出孩子粉嫩的臉,分外可愛。孩子小小臉上掛著絲滿足的笑容,身體在襁褓裡蠕動,半睡半醒的發出幾聲細細淺淺的呼嚕聲。
曲朝露看得愛憐無比,連飯菜都顧不上動,只一個勁兒的輕拍襁褓,仿是將所有的關注和耐心都賦給他的寶寶。
這讓嚴涼在滿足歡喜之餘,又莫名的生出一絲吃味。
他知道自己這樣吃味很無趣,哪有吃味自己剛出生三天的兒子搶走妻子關注的?這麼想著便不免在心中自嘲:真是被美人迷得神.魂顛倒……
他從曲朝露懷中抱過孩子,小心哄著,柔聲對曲朝露道:“這麼半天也沒見你吃什麼,孩子我抱會兒,你吃點東西。”
曲朝露嫣然道:“阿涼你真好。”
嚴涼頓覺心中陶陶然,一下子就不再吃味了。
倒是他們的孩子還未取名,嚴涼和曲朝露商量著給孩子擬定名字,卻又不知定什麼好。
兩人低低的議論聲被各位鬼神們聽了去,正好夜遊神喝了杯曲朝露釀的葡萄酒,因著美味而心下大動,笑著張口就來:“城隍爺,有句詩叫‘露從今夜涼,月是故鄉明’,這把城隍爺和娘娘的名字都涵進去了,那麼,你們看‘明’字配小公子如何?”
嚴涼溫和道:“日月為明,遍照天下。這明字的確是個好字。”
容娘卻嗤一聲輕笑,她懷裡的鬼貓也跟著發出柔.媚幽長的一聲“喵”:“我說夜遊神,那句詩是‘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沒有什麼‘涼’字。可別欺負我這識字不多的婦人。”
夜遊神不禁尷尬,只得哈哈一笑,敬了容娘一杯:“見笑見笑,我可不敢欺負文判官大人。”
白無常也笑哈哈道:“文判官也太謙虛,真要識字不多哪裡還能對著生死簿審判犯人?”他拍拍旁邊夜遊神的肩膀,接著端起酒杯起身,沖上座的兩人一躬身,“屬下敬城隍爺和娘娘!”
嚴涼和曲朝露笑著回禮,氣氛和樂融融。各位鬼神們也不拘於上下級之別,各個活躍的給嚴涼和曲朝露提供建議,幫著給小公子取名。
討論了良久也沒什麼結果,倒是大家越來越興致高昂,東一句西一句的聊得歡實。
聊著聊著,白無常便問:“如今異族已除,今上又勵精圖治,堪為一國之君,城隍爺心頭最重的憂慮也可以放下了。不知以後有什麼志向願望?”
嚴涼靜靜看著所有人,語出認真:“時至今日,我已無大志。除了和家人共同坐鎮好地府外,我惟願家國長久、百姓泰安、豫京永盛。”
四下安靜下來,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嚴涼身上。他的話音雖然不重,卻無比清晰堅決;他的神情雖然淺靜,卻蘊含鋼鐵般的意志。
沒有人會懷疑嚴涼的話,誰都確信他就是這樣披肝瀝膽、重家國而輕己身之人。他願將日月河山都擔在肩頭,奉予世人安居樂業。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為了戰事大局而舍掉和嶽麓的深仇大恨。這樣的人讓眾人敬佩,也不免讓人心疼。
曲朝露這時啟唇道:“阿涼,我們給孩子取個‘惟’字吧。”
嚴涼扭頭看她。
她向嚴涼一笑,濃情蜜意,眼底含了婉轉流波:“你說惟願家國長久、百姓泰安、豫京永盛,你所願的就是我所願的,你的惟願亦是我的惟願。我們的孩子就叫‘嚴惟’好嗎?”
嚴涼靜默片刻,將曲朝露攬到懷裡,輕笑:“好,就叫嚴惟。”
當夜,宴席散後,嚴涼摟著妻兒回到寢殿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