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認得如此坦蕩如此快,反倒讓她覺得自己像根棒槌。她道:“婢姓裴,名羲嵐。”
“如此良辰美景上元夜,拜識裴娘子尊顏,幸也。”
鄭蕙也湊了過來,強勢插在裴羲嵐與邢逸疏中央,以袖半掩面,露出遠山長眉,輕聲道:“邢少師貴人多忘事,都記不住了羲嵐姐姐,那邢少師可還記得蕙兒?”
“鄭公家的千金,品貌端莊,白璧無瑕,自然是過目不忘。”
“真的麼?那蕙兒也便心滿意足了。”
這下那胡服公子哥兒可不樂意了,又擋在她與邢逸疏中間,轉過頭對她笑道:“既然大家都互相認識,不如同行遊街,共參宴飲?”
鄭蕙的臉拉了下來,暗窺一眼邢逸疏道:“可是大家都去?”
“是的是的。”
“邢少師是我先看上的,你可不許跟我搶。”鄭蕙咬著牙,用唇縫跟裴羲嵐說了一句,“其他的隨便你挑。”
裴羲嵐無奈地望天吐氣,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便乖乖退回娘子團中。很顯然,鄭蕙天真了點,以為把裴羲嵐擠兌走便再無勁敵,卻未料一路上趙錢李孫各路娘子都會上前與邢逸疏搭話。最後,他們的目的地是白日裴羲嵐去的酒肆。只不過酒肆早已化上了夜晚的濃妝,大門敞開,賓從雜遢,一片笙歌弦管中夾著博士們的吆喝,胡姬們身佩瓔珞,足旋羅裙,在《太平樂》中跳一曲柘枝舞。除了裴羲嵐,姑娘們都戴著面紗喬裝成歌姬。他們剛坐下來,還沒聊上幾句,便有一個胡姬扭著腰跳過來,朝邢逸疏勾了勾手指,邀他與自己共舞一曲。
此時正好風揚簾舞,邢逸疏的面容在紗下隱現。他正微微低著頭,收著右手小指與無名指,用另外三指端著一個玉製羽觴。他指長膚白,羽觴形小而淺腹,這樣垂頭品酒,便是十分氣度從容。胡姬在旁邊守候,他只是不緊不慢品了酒,與友人低聲說話。雖料到他不會去,畢竟神仙是要注意形象的,但這樣冷落人家胡姬,似乎也有些不太有合作精神。裴羲嵐本是這樣作想,卻見他放下羽觴,跟胡姬走到了酒肆外,隨著鼓點節奏大方起舞。他舞動袖袍,亦仙亦狂,意氣風發,充滿雄性力量,與胡姬的婀娜多姿一剛一柔,引來旁人的擊節喝彩。後來又有許多人加入他們,兩個人跳舞硬變成了一群人踏歌。
看到此處,裴羲嵐有點方。只見邢逸疏嘴角還有一抹笑意,看上去似乎很是享受,這番舉止,跟普通大唐貴族郎君並無不同……難道,仙界也有跳舞的習俗?她覺得腦子都被胡樂搗成了漿糊。而那胡姬雲發豐豔,紫羅輕衫,鼻樑高高的,眼睛亮得釀制胡飲的黑葡萄般,目光熾熱如火,始終不離邢逸疏,把一旁的鄭蕙氣得連甜點都吃不下去。胡服郎君邀請她跳舞,她只甩開袖子扭到一邊:“你可知道我是什麼身份?怎能在此間做有失體統的事!”
她剛發完脾氣,便看見胡姬一邊對邢逸疏丟火辣辣的眼色,一邊對著空中做出系繩索的動作。她不懂這動作是什麼意思,但能從周圍起舞的人都跟著起鬨、邢逸疏臉上露出淺淺笑意判斷出,這肯定是個出格的動作。
裴羲嵐在洛陽也是酒肆常客,卻只在酒肆中見過一次這樣的動作。這是長安平原坊流傳出來的習俗,意為把寶馬韁繩系在門前樹上,說直白點,便是邀請客人過夜。這是所有才子騷客泡酒肆覺得最有面子的待遇,看來邢少師今天很忙,可以改日再會了。她端著酒杯和酒壺去了後院華庭,想自個兒喝好酒便早些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子簫:“總覺得逸疏在人間,形象要比在仙界高冷那麼一丁點兒。可是我錯覺?”
逸疏:“對,是你錯覺。”
子簫:“必然不是錯覺,待我再想想是為何故……”
逸疏:“錯覺錯覺,聊點別的可好。”
羲嵐:“因為逸疏在仙界一開始可是被人暴打過的傲嬌o仙。”
子簫:“啊,羲嵐機智。”
逸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