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素貞苦惱地站起身,望著菩薩消失的方向,久久駐足。
師尊曾言第三劫本是情劫,情到濃時方轉薄,堪破情劫才是真正的眾念皆寂。可一旦應在凡人身上,若是情到濃時,一則壞了修行根基,二則沾染紅塵俗意,即便飛升,也只是與其它妖類一般,要麼在神仙門下為奴為僕,要麼做個小小星官。千年修行最終落個這樣的結果,長生得道又有什麼意思?
“報恩?渡劫?值得嗎?”峨眉金頂上再無一絲仙靈之氣,她施了個障眼法瞞過俗人,轉身騰空而去,“我再去問問師尊。”
“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呀!三個和尚沒水吃!”
岑青盤膝坐在金山寺的一間無名禪房中,左手翻著佛經,右手有節奏地敲著木魚,嘴巴裡念念叨叨,貌似在虔誠地誦讀經文,其實是在唱兒歌。
自從五月十八在蔡州被法海抓了回來,扔到這金山寺禪院之中,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而按照李藏鋒與法海的約定,他還有兩個月才能走出去。
“真的是要瘋啊。”岑青站起身,砰的一腳把木魚踩了個粉碎,又刺啦刺啦把佛經撕開,猛地朝門外撒了出去。
這間禪房雖然在金山寺中,開門就能看到院中的僧眾然而卻又隱然於寺院之外,因為無論他怎麼鬧騰,那些和尚和香客都看不到他的存在。佛經和木魚被他毀壞之後還會恢複原狀,整間禪房更是堅不可摧的跟法海的缽盂一模一樣好吧,其實這間禪房的本身就是法海的缽盂神通所化。岑青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被人裝進飯盒裡,如果不是礙於這具身軀的形象,他簡直就想效仿孫大聖在這缽盂中撒上一泡尿,看看法海以後用缽盂吃飯的時候惡不惡心。
時間越來越接近年底,他的心情也愈加暴躁起來,靈鐲中的寒玉髓是他要送給追星的續命之物,若是在年底之前不能融入追星劍,那個典雅的女子就會從這個世界消逝,可這法海和尚把他困起來,無論他是怒罵還是威脅,甚至低下頭來哀求,都絲毫不為所動,把他恨得咬碎銀牙。
“嘭”
噬魂槍從靈鐲中閃現而出,他取過長槍一式鬥陣轟在禪房的屋頂之上,屋頂再次泛起水樣的波紋,把他的全力一擊吞噬下去,生出如中敗革的沉悶響聲。
過了片刻,房門被開啟,法海走了進來。
“岑施主。”
他雙手合十,低頭看了看破碎的木魚與撕裂的佛經,面上古井無波道:“施主的心不靜。”
“我要出去,一會兒就回來。”岑青跟之前無數次的說法一樣,甚至沒有向法海出手,因為這和尚與禪房一樣,只是缽盂幻化的虛影。
“施主只要點燃佛前的香支,老衲便依諾放施主出去。”法海的說法也與之前無數次一樣,連語氣和聲調都沒有改變。
“那玩意兒只有相信神佛的人才能點燃,你明知道我是個無信者。”岑青怒道,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又平心靜氣地放軟了語氣,“好吧,我相信這世上有神佛,我怕你們了行嗎?”
“無信者,不是不相信世間有神佛,而是毫無畏懼敬仰之心。”法海合十道,“神恩如海,神威如獄。你不過區區一隻小妖,也敢無視神佛,讓我怎能放你出去?”
“你們可以毀滅我,可以讓我跪倒在地,但是不可能讓我去膜拜他們,這就是我的本心。因為你們的神佛,在我眼中與哆啦夢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法海的幻影沉吟半晌,再次低眉順目的合十道:“阿彌陀佛,岑施主請繼續靜思悟道。”
“滾!”岑青抓著噬魂槍砸了過去,穿破了法海的幻影,“以後沒有叫你,就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
讓自己嘴賤,讓自己嘴賤
岑青沒想到之前順口說的一句話,如今居然成為困住自己的藉口了。
他第一次見到法海的時候曾經說過佛前一炷香了了兩人之間的因果,卻不料來到金山寺後發現這香也不是好燒的,必須以本源信念為香,以冥思誠心為火方能點燃,否則即便是用靈氣化成的真火也無法燒動那香頭一絲一毫。
他甚至嘗試過離開黑獄的方法,用死亡的感覺來逃脫,然而缽盂不是人心,而是由無數虔誠信念集合成的産物,他可以騙得了自己,卻騙不過那些虔誠的信念。他身處在這個牢獄,就像是無限光明之中的一個黑點,要麼被那些信仰同化,要麼把所有的信仰吞噬下去。
“牛不喝水強要按頭,諸天神佛”他收回噬魂槍,重新回到蒲團上坐下,只是瞳孔裡燃燒著火焰,“你們,真的讓我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