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長,請留步。”
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剛要抬起腳的張錚重新停下腳步,皺了皺眉,望向從遠處慢慢走來的黑衣人。
“張泉。”他叫出了對方的名字,臉上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問對方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彷彿終日帶著病容因而顯得有些陰鷙的黑衣年輕人在三丈外站定腳步,微微地低下頭,把目光藏在陰影裡,“義陽匆匆一別,仔細想來,竟是有許多事情還未說清楚,因此想找張道長聊一聊。”
“那倒真是巧遇了。”張錚舒展開眉毛,朝火光的方向看了一眼,再次回過頭來,重新盯住張泉,“你想說什麼?”
“我與那岑青有私仇。”張泉的聲音從陰影裡傳出來,悶悶的,似乎壓抑積蘊了許久,“今夜便是報仇之日,請道長不要阻攔。”
“就是之前在義陽說的那些破事?一卷畫的恩怨?你既然這麼說,那麼隨你,請……”
張錚說完笑了笑,側過身體,向旁邊伸出手,做了一個事不關己的姿勢。
視野中,張泉依然沒有舉動,他只靜靜地站在那裡,低著頭,雙手微曲垂在身側,像是在向張錚請罪,又像是隨時提防著張錚出手。
“一張畫卷,在道長眼中只是玩物,在她眼中只是廢紙,然而對我來說,卻是前途和家業。”沉默了一瞬,張泉再次開口道,語氣裡不再掩飾突如其來的痛恨之意,“她因為覺得好玩而毀掉我的前途,與我來說,便已是不死不休。”
遠處的喊殺聲突然沉寂了一瞬,而後再次爆發起來,張錚的臉陰沉了下去。
“你知道她失去妖力的事情了?”他問。
“今日她在悟穎塔下現身,身上忽然失去力量,想來是被道長封印了妖力。”張泉恭恭敬敬地回答,“張道長大約還不知道,她做了大宋江湖人的盟主,今夜金國百餘猛士襲擊三裡店扼殺盟主,若無道長救援,她必死無疑。”
“因此你想攔住我?”
黑暗之中,張錚的聲音停頓了片刻,陡然間變得冷厲起來,他死死地盯著張泉佝僂下的身軀,一字一頓地開口:“你夠資格攔我嗎?”
話音未落,身為先天高手和築基修士的氣勢散發出去,一時間小巷中掠過了呼嘯的風,烈風拉直了張泉腦後的頭發,更把他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一個擺放在牆頭的花盆突然碎裂,泥土與花枝跌落下來,枝葉花瓣在風中零落成泥。
兩個人的姿勢未曾改變,張錚向前走了一步,再次開口,重複了之前那句話語:“你,有,資格,攔住,我,嗎?”
很奇怪的,他的語氣未曾憤怒,心情毫無波動,甚至隱約還有些感慨,有些憐憫,彷彿看到了孩提時期,那一隻飛到竹馬前沖著他揮舞起兩只前肢的螳螂,當時他好奇友善地伸出手去,然而收獲的卻是手指上的一道傷口。
也正是從那一天開始,他深刻地記住了人生當中的第一個成語:螳臂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