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聞聲回頭。
他看到張鈺與四鬼滿臉駭然地盯住被長槍釘在地面上的嘯山君,雖然被長槍從背後戳穿了心髒,然而妖類強大的生命力使得他還沒有完全死透,口中向外溢著血沫,還兀自反手過去向外拔槍,不過那長槍重逾千斤,又在背後,哪裡是那麼容易拔出的。
因此岑青起初並沒有去管他,反而先去解決了狐妖控制的傀儡。
卻不料僅僅幾句話的工夫,嘯山君這裡異變陡生。
在張鈺與四鬼的眼中,在那一瞬間,他極力地想擺脫背上的長槍,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恐懼,嗓子裡咯咯作響,整個身軀抖動著向外掙紮,前肢在地上刨出半人深的泥坑,然而血肉卻飛快地衰老下去,臉上的毛發變成灰白色,再頹敗脫落;面板皺縮起來,布滿了銅錢大小的黑色斑點;雪亮的牙齒也變得焦黃,暴露在脫水的牙齦和嘴唇外,臉型已經腐化成了骷髏的形狀;最後整個身軀都朽腐下去,變成了一堆包在外衣下的零散的骨頭。
而在岑青的眼中,卻是另一番景象——晦暗濕冷的霧氣潮水一樣在長槍的周圍彌漫,濃霧中嘯山君的魂魄剛剛升起便被升騰咆哮的濃霧拍打下去,他的魂魄痛苦地嘶吼著,宛如溺水的人伸著求救的手臂在濃霧裡向前遊動,不過還是漸漸地被霧氣吞噬和同化,只餘下淺淡的輪廓,下一刻卻連輪廓也看不見了。那些死亡之霧貌似欲求不滿地在周圍逡巡著,探索著,最終無功而返,重新回歸到長槍的體內。
這時間,岑青雙目中的景象終於慢慢重合在一起,長槍兀立在泥地上,嘯山君已經變成槍底的枯骨。
“你的槍,會吃人。”
張鈺連聲音都在顫抖,不過這已經很不容易了,畢竟作為一個只是想見識江湖風貌的閨中少女,這一晚上岑青帶給她的驚嚇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極限。每當她覺得事情太可怕的時候,岑青總是生硬地把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再擺到她的眼前。
這才不是她想要的江湖——她想要的江湖是少俠們鮮衣怒馬,俠侶們伉儷情深,大俠們義薄雲天,名俠們德高望重——而絕對不是眼前這種我殺了你,你殺了他,剛挖出別人的心肝吃進肚裡,馬上又被人打成死狗一般,最後連屍體都無法留下。
皇天啊,後土啊,我要回家。
而四鬼連眼神都不正常了,他們和岑青同樣能夠看到嘯山君魂魄被吞噬的畫面,想起之前跟這杆魔槍住在同一屋簷下的日子,真是無知無畏。
須知道,這位是連鬼都吃的主啊。
在他們驚駭欲絕的眼神裡,岑青走近那杆槍,伸出手掌。
“青公子!”
“岑青!”
岑青沖後面擺擺手,示意他們自己無恙,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抓住了槍杆。
如同他猜測的一樣,這杆槍並沒有反噬他自己,看來它此刻的威力只在槍尖之處。
“再輕一些,再細一些。”
“神龍鬥士,變身!”
“蚩尤大帝的魔槍啊,請喚醒九黎眾的血脈吧。”
“黃昏之龍,聽從我的召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