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溫媼帶來的那個上繪著龍紋的紅木食盒,這等形制的食盒,當是九龍殿裡的禦用之物。
“那陛下……最後可曾說了什麼?”我緩緩問道。
溫媼遲疑片刻,才道:“恕老奴鬥膽問一句,除了在椒房殿裡翻出來的用來行詛咒之術的偶人外,娘娘和陛下之間是否還有什麼別的誤會?”
“陛下當時看了那奏報後的臉色真是可怕得嚇人,老奴還從沒見過陛下這般憤怒到失態的模樣,說句大不敬的話,簡直像是失了神智一般,狀若癲狂,嘴裡不住的說娘娘是在騙他,任老奴如何替娘娘辯解,陛下都充耳不聞,只是一個勁兒地在那裡重複這一句話,老奴看陛下情形不對,便想告退,哪知陛下卻突然把老奴叫住,竟然說……”
“陛下他說什麼?”似是已經有所預感,我不疾不徐地問道。
溫媼將頭埋的更低,哽咽道:“陛下他竟然說……說是……若要他相信娘娘是無辜的,除非娘娘用性命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之前一直懸在心上的巨石,真到了它砸下來的時候,我反而出奇的平靜,心內沒什麼太大的波動,甚至隱隱還有一種它終於來了,我可以就此鬆口氣的感覺。
我甚至輕笑道:“陛下可是讓你送了毒酒過來,又要賜我一死?”
溫媼搖了搖頭,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不是毒酒,是……是一碗鴆藥。”
從毒酒換成了鴆藥,看來這一世還是和前世有些不一樣之處,雖然都是被賜死。只是不知前世是否也是溫媼替他送來那杯毒酒。
我淡淡地道:“那就請溫媼將陛下所賜的鴆藥呈給我吧。”
溫媼抖著手揭開食盒,從中端出一個託盤來,上放著一盞極是小巧的碧玉碗。因為溫媼實是手抖的厲害,碗中褐色的藥汁灑了不少到那託盤裡,等擺到我面前時,已經只餘一小半了。
我端起那碗鴆藥,緩緩送至唇邊。
明明昨日衛恆見我將他以為的孽種護在身後,那般暴怒,也還是沒有殺我,卻不知溫媼口中的那奏報裡又寫了些什麼,竟激得他到底還是動了殺心,如前世一般要賜我一盞鴆藥?
我又看向跪在一旁,仍在渾身顫抖的溫媼。
可惜我始終想不起前世時是誰替衛恆送來那一杯毒酒給我,我只在夢裡聽到衛恆恨聲對我道:“朕這就命人賜你藥酒一杯,你欠朕的,只有拿命來償!”
跟著便是那毒酒入喉,冰涼如刀的痛感。
難道我還是錯看了人心,對男子而言,這一世再深的夫妻情濃也抵不過心中那條名為嫉妒的毒蛇的啃噬。
又或者——我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有些荒誕的想法——該不會是溫媼從中作梗、假傳聖旨,想要讓我死。
可是溫媼為何會想要置我於死地?吳家兄妹便是再神通廣大,暗中收買了些人手,竟連始終居於深宮,已是無親無故的溫媼也能收買不成?
何況我幼時曾救過溫媼的家人,她為了報答我還曾暗中示警,讓我躲過衛華的毒棗,救過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