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後來章羽還是棄他而去,因為衛疇言而無信,將本已答應給他的一個女人據為己有。
章羽離開衛疇之後,招兵買馬,幾番拼殺下來,奪得荊州六郡,亦成了雄踞一方之主。
衛疇派去攻打荊州的衛仁,在他手上連吃了數場敗戰,不但寸土未進,還反丟了幾個郡縣,氣得衛疇連發三道軍令,言道待他鐵騎踏平荊州之時,便是他衛軍屠城之日,他要血洗荊州六郡,以報先前的敗軍之恥。
“原來倉公是為了荊州六郡的百姓免遭他日殺戮之禍而來。”我喃喃道。
“看來雖然章羽如今連戰連勝,但倉公卻不看好他能一直這麼勝下去,總有一日,他還是會敗給丞相。”
“不錯,”衛恆道,“倉公來鄴城之前,在荊州待了月餘,還曾給在戰陣之上中了毒箭的章羽刮骨療毒。想來知道以章羽的勢力,便是如今和江左孫周結盟,但以長遠計,仍不是父王的敵手。”
我忽然想到姨母,忍不住道:“若非當年丞相也欲屠盡宛城百姓,我姨母她也不會被夫家小叔獻出去……”
哪知衛恆卻道:“我父王徵戰之時每到一處,便會詢問左右,‘此處可有美婦人’,只要生得美,你姨母無論如何都會被送到他面前。”
一提到姨母,我和他又陷入沉默之中。
門外響起尹平的聲音,他終於將熱好的粥菜送了上來。
我起身想走,免得坐在這裡看著衛恆用膳,仍是尷尬。
尹平卻道:“還請夫人再稍待片刻,小奴方才想起,前日中郎將得了一張據說是司徒相如用過的瑤琴——綠綺,卻又辯不出真偽,聽聞夫人最擅琴道,還請夫人一觀。”
默然片刻,我還是點了點頭。我自然知道尹平這樣說,不過是想讓我再多留片刻,可我卻還是應了下來,並不是為了那張所謂的綠綺琴,而是……而是為了什麼,我一時竟也心下難明。
尹平將琴奉上,我走到琴案邊,細細看過琴身及背面的龍池、鳳沼,見這琴通體黑色,隱隱泛著幽綠,有如綠色藤蔓纏繞於古木之上,琴內刻有銘文曰:“桐梓合精”。
不由點頭道:“這張琴確是司徒相如曾用來琴挑過文君的那張名琴——綠綺。”
在我觀琴時,衛恆已用了兩碗粥,他放下粥碗,道:“夫人若是喜歡這張琴,那它便是夫人的了。”
我伸指在那琴上輕輕一拂,七絃輕動處,琴音悅耳,甚是動聽,卻是張好琴。
我搖頭道:“這張琴是好琴,可惜我不喜歡,還請將軍自己留著吧。”
衛恆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因是衛某所贈,所以夫人就不要嗎?”
立在一邊的尹平,也恰到好處地插了一嘴,“聽聞先前程熙最喜送琴給夫人,夫人全都欣然笑納,怎的到了我家將軍這裡,夫人卻一張琴也不肯收?”
這簡直就是在明示,我待程熙這個前夫要遠遠好過衛恆這個後夫。
衛恆見他如此僭越,不但沒斥責他,反而神色間還頗為贊同,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瞧,似是要我給他一個說法。
我掃了尹平一眼,贊道:“尹寺人果然忠心護主,只不過,你們都想差了。我不喜歡這綠綺琴,並不是因為贈琴之人,而是因為實是不喜這張琴的舊主人。”
“夫人不喜那司徒相如?”
“他的文采雖好,千金難買,但其人品同文品實在相差太遠。世人皆以他琴挑文君為一樁美談,我卻覺得他是存心不良,故意誘拐。”
“願聞夫人高見。”
“若是那文君並非富家之女,而是一貧如洗,再是才貌雙全,司徒相如可還會琴挑於她?”
“若他當真心悅文君,又如何會不顧她的名節,不顧聘則為妻奔為妾的禮法,不想著明媒正娶,而是誘拐她私奔?”
“在功成名就之後,更是喜新厭舊,想要另娶美妾,惱得文君寫下《白頭吟》同他相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