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驢來不及多等,把希靈帶到一旁,他約摸著旁人應該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這才悄聲說道:“是陸老闆讓我過來找你的。”
希靈心平氣和的看著他:“陸老闆?哪一位陸老闆?”
許大驢當即答道:“就是天津衛的陸老闆,陸克淵呀!”
希靈看著許大驢,臉上靜靜的,氣息穩穩的,聲音冷冷的:“陸克淵?”
然後不等許大驢回答,她仰起臉,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陽。太陽這樣大,這樣亮,所以,她想,此時此刻,應該不是夢。
耳邊響起了許大驢的聲音,那聲音和太陽一樣清晰:“陸老闆如今人在上海,你也知道,他現在不方便回北邊來。我這一趟到奉天找你,就是為了替陸老闆向你報聲平安。”
說完這話,他等了片刻,沒等到回答。抬頭去看希靈,他就見希靈安詳的望著自己,像是胸有成竹的得道人,靜等著自己這個妖魔鬼怪現形。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封皺皺巴巴的信。這信從南到北,經了好幾個粗人的手,未經妥善保管,信封已經不乾不淨。他把信往希靈面前一送:“有這個,你看看這個,陸老闆給你的信。”
希靈接過信封一撕封口,從裡面抽出兩張紙片,一張是花旗銀行兩千塊錢的支票,另一張是摺好了的信箋。她慢條斯理的先把支票正反兩面看了看,然後展開信箋,垂下眼簾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身前飄來了一片陰影,是小桐不聲不響的靠近了,從她肩頭上探了腦袋,和她一起看。
看到最後,她抬起頭注視了許大驢,嘴角僵硬,面孔慘白,黑眼珠一圈一圈的溼潤加深了,白眼球瞬間佈滿了一層紅殷殷的血色。額頭薄薄的面板下,青紫色血管蜿蜒暴起,一跳一跳的直延伸到了太陽穴。
她開了口,聲音沙啞得沒了性別:“他怎麼直到現在,才告訴我?”
許大驢被她嚇著了,不由得退了一步:“我、我也不知道啊。”
希靈不再理會他,而是慢慢的轉身望向小桐。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小桐的腕子,她沒說話,只是瞪著他哆嗦。小桐連忙抬手一扶她的腰:“太太,你別——”坑史爪技。
話沒說完,希靈直挺挺的向旁一倒,竟是暈了過去。
小桐眼疾手快的彎腰一把抱起了她,惡狠狠的看了許大驢一眼,他攔腰抱著希靈,大踏步的往裡走去。
希靈不知道自己昏迷,她只覺得自己是閉了眼又睜了眼,黑暗只是一眨眼間。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她扭過頭,去看坐在床邊的小桐。小桐正在試著掰她的手指,她抬起手,這才意識到自己五指一直緊攥,把信箋和支票快要一起攥爛了。
一點一點的,她調動了神經,很艱難的翻了個身。對著玻璃窗外的明媚陽光,她慢慢的鬆開手指,將信箋和支票一點一點的撫摸平整。把信看了一遍,又把支票看了一遍,背對著小桐,她說了話:“你把櫃子開啟,把他的那套西裝拿過來。”
小桐不聲不響的起身走去,從櫃子裡取出了一套新西裝。捧著西裝走到床邊,他單腿跪上床,欠身把西裝放到了希靈面前。
希靈坐起來,展開了西裝細細的看,又伸了手掌細細的摸。小小的心臟在窄窄的胸腔裡瘋狂鼓脹,她不能再沉默了,再沉默,她就要爆炸了!
於是,她以一句最平淡的閒話開了場:“這種料子,秋天穿正合適。”
然後,她低低的笑了一聲:“真是個壞人,比我還壞。是不是男人天生比女人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