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灝和希靈打起了家產官司,白家家大業大,絕不至於一把火就燒了個乾淨,然而希靈也有話說:誰說你白家家大業大?你連葉東卿那九十萬離婚贍養費,不還是費盡心思才籌到的嗎?
她說這個話的時候,白子灝已經把自己在銀行裡的存款接管了過來,然而戶頭上面只剩了很可憐的一點資金,似乎在他逃出來之前,希靈一直在過著揮金如土的生活——這不是比喻,是真的“揮金如土”。
兩人唇槍舌戰,希靈打定了主意,要和他慢慢的糾纏下去,看誰纏得過誰。只是這天陸克淵回了家,卻是面有憂色。在家了坐了不到五分鐘,他又出了去,臨走時告訴希靈:“我到那邊去見朋友,晚上不回來了。”
希靈知道他是要去法租界那邊的家,見的也絕非女朋友,所以一顆心倒是放得很平。到了第二天上午,陸克淵回了來,希靈立刻迎上去問道:“怎麼樣?”
陸克淵愣了一下:“什麼怎麼樣?”
“當然是你的事情。”
陸克淵並不拿她當個小孩子敷衍,到了真苦惱的時候,甚至願意和她談一談。脫了西裝上衣坐下來,他向後仰靠過去,對著天花板說了話:“這一回,是真不大好辦了!”
枕著沙發靠背側過臉,他又說道:“聽說要對我下通緝令。”
“這——”
“你啊,婦人之仁。”
這話希靈一聽就懂,但是也無言以答。
“老兄弟都勸我出去避避風頭,犯不上和他們硬碰硬。”
“上哪兒避風頭去?”
“那倒不拘,離了這一片地方就成。”
“你要是走了,那等將來回來,這天津衛還是你的嗎?”
陸克淵聽了這話,像吃了一點黃連似的,很有剋制的苦笑著一咧嘴:“怕我沒了勢力,變成個白吃飯的老頭子啊?”
希靈懶得辯解,又問:“那我呢?”
陸克淵直起了身:“你?想跟我一起走?”
希靈當然是想和他一起走,可是她這邊還纏著一身官司,她怎麼走?
陸克淵即便說是要出去“避風頭”,也絕非倉皇逃命。他所謂的避風頭,是體體面面的離開天津,找個好地方住一陣子,等這一邊的風浪略平息了,他再體體面面的回來善後。現在天氣正熱,到青島的租界區住一陣子應該很不錯,還可以享受一下海濱生活。
他把這話對希靈說了,話是在他的臥室裡說的,臥室很大,窗簾低垂,有點暮氣沉沉的感覺。他穿著軟底拖鞋,在房內踱來踱去,希靈坐在床旁的一把大沙發椅上,整個人都要陷進了椅子裡去。陸克淵不看她,只顧著自己說,等到說完了一回頭,他發現希靈不知何時爬到了自己的床上去——床也很大,軟騰騰的,是張很舒服的好床。
“沒規矩。”他說道。
希靈低頭說道:“我又沒要睡在這裡。”
陸克淵笑了:“不睡,上去幹什麼?”
希靈抬起頭:“那你說,究竟有多少女人,上過你這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