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細小的動作被韓貴妃看到,她說:“看來你知道了?既然知道,就該明白,失了趙家的庇護,她有多危險。”
“那你也不該殺了她!”宮闌夕眼眸冰冷,幾欲控制不住。
韓貴妃問他:“那你說該怎麼辦?告訴她真相?她只怕會把定國公的死聯絡到一起,做出什麼令人震驚的事。還是什麼都不說的讓她離開京城,你覺得茜茜能放得下楚家的爵位嗎?或者,她能走出京城嗎?”
前世楚言對爵位看的太重了,而真相又令人厭惡,趙懷瑾就是因此而對她心生反感,她還要回趙家尋求庇護嗎?
楚言黯然,這一切都是他們的想法,他們不該瞞著她的。
宮闌夕緊盯著她,咬牙道:“你恨郡主!”
韓貴妃的身體一顫,自嘲的笑了,情緒激動的說:“你知道聖上聽到茜茜和離的事情有多高興嗎?他掩飾不住自己的心思,天天催促我接茜茜進宮,茜茜去了上清宮,他居然打算出宮找茜茜,你說,他若是找去了,會怎樣?”
佛堂裡的韓婉宜便是楚言的下場。
她蹙了眉頭,掩嘴作忍耐狀,似是不適,說:“若她被聖上淩.辱,以她的性子怕也是自絕,倒不如帶著無知與清白死去。”
宮闌夕無法接受,沉聲道:“郡主有自己的選擇,而不是你來替她選擇。”
“是麼!”韓貴妃悽然一笑,嘴角溢位一道鮮血,“如果重來一次,你是茜茜的夫君多好,再無權勢,你也知護著她。”
楚言看到桌上空了的茶碗,她竟已經服下了毒.藥,面上悲哀,不知想到了什麼,也許是在嘆息自己這一生。
韓貴妃服藥而亡,隆朔帝大悲,後妃是不能自殺的,會牽連整個家族,也許隆朔帝知道自己愧對韓貴妃,只對外宣稱她悲傷過度,因而病逝,沒有降罪於韓家,並且為她厚葬,除了皇後的名號不能給,其他一併禮儀皆按照皇後的制度。
宮闌夕沒有向隆朔帝說明真相,他越發變得沉默。
隆朔三十八年,沉寂了二十一年的突厥集結兵力再次來犯,宮闌夕請命跟隨大將軍淩雍前去,起先隆朔帝不準,後來挨不過宮闌夕一再請求,讓他前去。
自此宮闌夕在雁門郡一呆數年,即便和突厥的戰事了了也不回京,他說願意留在雁門守衛邊疆。
雁門,楚家的發跡之地,她的阿翁和阿耶都曾在這裡與突厥作戰,她有點明白宮闌夕的心意了。
此後多年,他時常坐在雁門關關樓上面對著蒼涼的荒原獨自飲酒,天冷,酒冷,一杯接著一杯,他妄圖一醉,卻從未如願,偶爾嘴角滑落“郡主”兩個字,便再無其他。
耳邊忽然傳來宮闌夕的聲音,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說什麼。
楚言從悲涼中拉回神思,眼前的他神色淡漠的飲著酒並沒有說話,那是……
楚言生了孩子就陷入昏迷,兩天兩夜未曾醒來,嚇壞了所有人,連李鏡都把宮中所有的醫官叫到了淮陵侯府,然而她依舊不醒,只能先給她服用參湯保氣。
楚言聽到的“絮絮叨叨”是宮闌夕在跟她說話,醫官說,讓他說些兩人的過往,或許有幫助。
宮闌夕挑著兩人開心的事情說,說了一夜也未見她醒來,看著緊閉雙目的人,他握緊她的手,強撐起笑容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樣的嗎?我現在就告訴你。”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城外的河邊,那時宮闌夕八歲,楚言才五歲。
彼時他和阿孃在莊子裡過得拮據,有時候他會偷瞞著阿孃去河邊抓魚,當然很多時候都抓不到,唯獨那天不知走了什麼大運,讓他抓到了三條魚,他正高興的跑到深一點的地方再接再勵時,回頭就看到有一個衣著精緻的小女孩拿起籠子,正要把他的魚倒進河裡。
當時他氣的大叫,讓楚言住手,可楚言反而加快了速度,把魚倒進了河裡,等他跑回去,那三條魚早已遊走了,偏偏楚言還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宮闌夕想著那時的事情,笑了一下:“我當時氣得不行,你卻說‘這魚快死了,得放進河裡才行’,我聽的直想打你,它死不死關我什麼事,我都快沒飯吃了。又見你穿的很好,一看就是貴族之女,我就想,魚沒了就沒了,向你要得一些寶貝也行,如果你不給,我就強奪了去。”
小孩子宮闌夕板正了臉說:“你把我的魚放了,害的我要餓肚子,你得賠我,至少賠……賠一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