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珩閉上烏鴉嘴,微睜大了眼睛,直到水波消失,水面恢複平靜,才扭頭覷了趙懷瑾一眼,只見他盯著空蕩蕩的魚鈎,眉頭越斂越緊,眼神更是幽深莫測。
時下最常玩的行酒令是曲水流觴,所謂曲水流觴便是在院中挖出一條河渠,大家分坐在河渠兩旁,在上流水中放置羽觴,羽觴順流而下,停留在誰的面前,先飲這一杯,接著對詩,若是對不出來,便要再飲一杯做罰。
現在玩曲水流觴已經很少用木製的羽觴,基本都是用陶器和銅器,用荷葉託著順流而下,阮珩特地找人制作了一批紅木羽觴,以便其浮在水面,不必用荷葉託舉。
木蘭小築河渠總長十五丈,寬約二尺,渠水清澈澄淨,當初建造河渠時花了一番功夫,每個人都說了自己的想法,結合之後,便是現在的樣子:渠道壁上雕刻著纏繞不休的忍冬紋,水底放了玉石、水晶雕制的桃花,沿著曲折的河渠一路蜿蜒而去,乍一看水底的桃花綻放如真,又被陽光照著,波光夢幻。
在廚房裡鬧夠的郎君們都過來了,幫忙鋪了席子矮桌,每桌上都放了酒壺酒杯以及生魚膾和蘸料,準備妥當後,去釣魚的趙懷瑾和阮珩才遲遲到來,這倆人像是發生了什麼事一樣,心思沉重。
“二郎,怎麼了?”江王問道。
趙懷瑾搖頭:“抱歉,來晚了。”
“沒有,”江王也不多問,“找個位置坐下吧!”
眾人散開,在河渠兩旁找了位置。楚言等趙懷瑾入座後,才在離他稍遠的中下游坐定,而她的對面則是鄂王,先前才想到了疑似阿珍沒有跟他成親的原因,現在對面就是他欣喜雀躍的臉龐……楚言默默的瞅向阮珍,阮珍正看著鄂王,眼中閃過嫌棄。
江王在上游道:“這次和以前一樣,依舊是對詩,諸位把寫好的字放進盤中,羽觴停留在誰的面前,我隨機取字,雙方以字對詩,誰先對不上誰輸,女子罰酒一杯,男子三鬥。諸位慎重落筆。”
眾人拿起筆,也都未做多想寫了字摺好,放進桌上的青花折枝花卉紋盤中,自有下人拿到江王身邊。
楚言放好後抬起眼,就見鄂王對她眨了眼,然後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折紙,笑的賊兮兮的。
她無言的向江王望去,卻和宮闌夕的視線撞在一起,對方朝她禮貌的笑了一下,似乎是無意冒犯。
楚言也客氣的頷首,隨後目視江王,忽略剛剛投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道凜冽眼神。
江王高聲道:“誰先來?還是抓鬮決定?”
“我先來。”鄂王最是積極。
他跑到上游,拿著羽觴倒了酒,然後小心翼翼的放進河流,羽觴立馬隨著水流而下,在大大小小的彎道中磕磕碰碰,最後停在了阮珍面前。
鄂王既失望又驚訝,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有點變了,在內心默默祈禱。
阮珍倒是沒發現他的表情,從河中拿起羽觴,一飲而盡。
江王從盂中抓出了一個字,展開一看,眉頭微動,表情有點難以言明,暗道不太妙,掃了鄂王一眼,才道:“十五郎的字是‘茜’,茜草之茜。”
這字一聽就知道是誰寫的,這都是命。
眾人的表情都有點微妙,控制著自己的眼睛不往楚言看去,更不好看阮珍,皆在心裡想說鄂王幾句,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又覺得江王太壞,欲蓋彌彰,故意曲解成了茜草之意。
武陽暗自慶幸,幸好剛剛沒有追根問底,十五郎也太傻了些。
但最尷尬的,莫過於楚言了,她算是明白,為什麼一直到她死,鄂王都沒能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