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點了點頭,與曹操見禮,“拜見丞相。”
“文若請起,請起。”曹操從位子上走了出來,親自地扶起荀彧,荀彧謝過而道:“臣有本要奏。關乎董昭進言,請丞相進爵國公,賜九錫一事。”
雙手捧著一份摺子。自曹沖紙的方子曹盼給了世族之後,世族大肆生産,宮中內外,幾乎所有的記事皆以紙制而不以竹簡。
曹操笑意一僵,不過還是接過了荀彧遞上來的摺子,“文若覺得我的功勞不足以進爵?”
“丞相要的僅僅是一個國公之爵嗎?”荀彧直問,雙目直視曹操,然後又落在曹盼的身上,“你覺得,丞相要的是一個國公之爵嗎?”
曹盼沒有說話,而曹操道:“倘若我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國公之爵,那麼文若當如何?”
話到於此,荀彧再也不曾掩飾地直視曹操,“恕臣難以從命。”
氣氛一凝,荀彧道:“為人臣者不忠是為大錯。”
曹操聽著笑了,“何為忠?”
“天下至德,莫大乎忠。忠者也,一其心之謂也。秉忠貞之志,守謙退之節。丞相要不僅僅是一個公爵之位,更是那一步之遙。”荀彧將曹操的圖謀說破。
曹操道:“我不能嗎?或者在文若的眼裡,我沒有那個資格?還是能力?”
“丞相還記得,昔日我們一同起誓,曾言永為漢臣?臣自投奔丞相,視丞相為明公,臣勸明公奉迎天子,明公做了,那不是明公在回應我們曾經共同的誓言。從何時起,明公不再是漢臣?不再是?”荀彧落著淚追問。
“二十年,二十年吶。一恍二十年,從何時起,臣與明公漸行漸遠,臣依然不改初心,可明公還是當初的那個明公嗎?”荀彧直言無畏,一字一句落在曹操的心上,何嘗不是指責。
“所以,如今的我已不是你的明公?”曹操看著荀彧,他想從荀彧的嘴裡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當日臣自袁紹而來投奔明公,滿懷的是與明公匡扶漢室的希望,那時的臣以為,臣能與你走在一起,哪怕用一輩子的時間也會將這分崩析離的天下,搖搖欲墜的漢室再次立起來,如今天下未定,人心已然漸離。荀彧還是當初的那個荀彧,可你呢?”
曹操走近荀彧,“縱我不複當年的我,可我與文若相交二十年,二十年前我為天下,文若亦然為天下,如今也是一般,我心存天下一如當年。”
荀彧看著曹操的眼神盡是失望,“臣為漢室,為百姓,而明公的心中已無漢室。”
“丞相欲進國公,那只是第一步,董昭進言也不過是窺探到了丞相的心意。國公是第一步,而絕非止於此。丞相本匡扶漢室,忠貞一片,進爵之事,丞相之心,天下已知。”
曹操凝望著荀彧,“你以為,我會是王莽?”
“丞相之位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麼多年,臣一直在努力平衡著你與漢室之間的關系。明公,一步之遙啊!臣累了。”
“師傅。”曹盼跪在了荀彧的面前,“師傅,難道師傅就不能為了天下百姓著想,幫我阿爹嗎?”
“不要說這樣的話。”荀彧斥了一聲曹盼,通紅的雙目盯著曹盼。
曹盼道:“難道我說錯了嗎?誰當皇帝就那麼重要,連百姓的生死安樂都不足以比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