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語音通話打進來的時候，瞿一還在床上恍惚著，眼睛朝著手機螢幕，螢幕早暗了下去也沒發現。電話一進來，螢幕忽然亮起，那亮度差點閃瞎瞿一的眼，他眼前還白著就把電話接起來了。
“阿一。”磁性好聽的嗓音乍然響起。
這聲稱呼，像按下了播放鍵般把瞿一停滯的思緒接續了起來。瞿一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緩緩把手機聽筒湊近耳朵。
“一？”那邊聽不見回應，又喊了聲。
瞿一遲疑了兩秒，回答道：“嗯，我在。”
“……阿一，你能不能出來陽臺一下？”
淩晨12點，四下靜悄悄，客廳伸手不見五指，瞿一摸黑穿過客廳，朝自家陽臺走去。
來到陽臺後終於有亮光，是外面投進來的藍色月光，灑落在這個略顯逼仄的陽臺。
陽臺上半部分安裝了細密的防盜網，下半部分是間隙僅有一拳寬的欄杆，右側角落跟越臨家的陽臺最為接近，瞿一小時候沒事就愛在這裡跟越臨說悄悄話，拿彈弓偷偷“走私”些零食小玩意，找人有時也會直接來這裡喊，過一會兒越臨就會走出來。不過後來他們有了手機，這個角落也被他媽用來放些不捨得扔但沒什麼用的東西，後來越堆越多，他們也就不怎麼從這個地方見面了。
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令人懷念。
瞿一環視了下角落，輕手輕腳挪開那些礙位置的雜物，好不容易騰出足夠落腳的空間後，才蹲下去。
比起瞿一家的，越臨家的陽臺則要整潔上不少。越臨盤腿坐在地上，面上雖然正兒八經的，但那從欄杆縫裡瞧過來的模樣有種出奇的鬼祟和滑稽，讓瞿一原本囤了滿腹的疑問霎時忘了個清光。
於是兩人就這麼一個蹲著一個盤著，縮在各自家裡的陽臺，隔欄相望。
寂靜仍在延續，瞿一不知道為什麼越臨喊自己出來卻不說話，沒忍住開口問：“你還有發熱嗎？”
越臨說：“沒事了，我哥給我打了抑制劑，易感期壓下去了。”
這瞿一是知道的，那時還是他看著賀瑛給越臨打的針，不過瞿一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瞿一不接話，沉默又蔓延開來，越臨露出了稍稍錯愕的表情，然後不知從哪兒拿出了把小巧的彈弓，把某個東西投射到了瞿一家的陽臺。
瞿一手比腦子反應快，把東西接了下來。他攤開掌心一看，是塊巧克力，大概存過冰箱裡，摸著還有點冰。
“靠，你又提這事損我。”瞿一迅速回想起十歲的時候，有次他媽媽要他把私藏的零食都交出來，因為他得了蛀牙，他爸媽就不許他再吃了。那天大部分零食已經被他媽搜刮出來了，只剩下他藏在冰箱冷凍格最底下的巧克力。那是越臨給他從國外旅遊捎帶回來的手信，那年代他哪有嘗過什麼外國貨，因此存了很久都沒捨得吃。
誰知道這麼隱秘的地方還是被他媽發現了，他哭著說這是越臨送他的，是禮物不是零食。但他媽媽還是要他交出來。他一生氣就把巧克力搶了過去，然後跑到陽臺用彈弓一顆顆地朝隔壁彈射過去，沒投幾顆，估計是巧克力凍太久，實在是堅硬，把剛好湊近陽臺欄杆的越臨的門牙給彈掉了。
當年那光景真的是太沖擊了，瞿一可以說是記憶猶新。
年幼的他看到越臨滿嘴血的樣子，嚇得哭都忘記了，但洗掉牙血之後，越臨那缺了門牙的樣子跟他繃著的小臉産生了強烈的反差，瞿一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成功激惱了自尊心受損的越臨。
趙香緹差點沒把孩子提回去打一頓，還是賀芝嵐和越峰給攔了下來。不過好在越臨掉的那顆牙齒，趕巧是換牙期內本就松動的，無需補牙。但事後越臨還是惱了他好一段時間，瞿一慌了，後來答應了越臨一個條件，兩人才和好了。
越臨的聲音平穩中透著認真，他問：“你那時候說過，日後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會無條件原諒我一次。還作數嗎？”
這確實是當年他答應越臨的條件，瞿一點了點頭，說：“作數啊。”同時他內心有點忐忑，莫非越臨是想要為今晚的事情請求自己的原諒嗎？但今晚的事好像也沒嚴重到需要專門把他叫出來道歉這個程度吧……他看著越臨在月色下不甚明晰的輪廓，隱隱感覺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今天晚上我對你做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