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雄霸嶽州黑白兩道的水幫幫主許鯤壽宴被人攪了，這事兒已經過去了三日，嶽州城在最初的混亂過去後，也逐漸平靜了下來。除了街頭巷尾茶館酒樓還有閑人議論外，前兩天那些在街頭四處逡巡，氣勢洶洶，一臉橫勁的水幫弟子們已在大街小巷中失了蹤跡，倒令等著看熱鬧的百姓頗失望，只剩下茶餘飯後將那些風言風語交頭接耳一番，於是這傳言就越來越離譜，什麼版本都有，有道是番邦女子來尋仇的，也有說許鯤得罪了什麼大門派被人趁著壽宴砸場子，最誇張的還有說許鯤為老不尊，在外惹上風流債被人尋上門。一個個說的繪聲繪色，彷彿自己親臨現場親眼所見一般
與市井民眾對此事的熱乎勁正相反，事情的中心——許府上卻顯得格外冷清，本來要大擺數日的壽宴也早早收了場，壽宴正日那場混戰讓其他客人嚇得四散而逃，正主許鯤一邊忙著安排人手追捕落笳與景若，一邊咬著牙陪著笑臉道歉，這宴席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當日除了一群江湖人士外，其他院中還有不少生意上往來的客人，甚至還有一些官員士紳，這些人乍然見到一夥人提著刀劍如怒獸沖出，被嚇得魂不守舍，據說後宅的席面上，一位官員夫人急著逃跑，連腳都扭了，許鯤只得親自上門去賠了不是
事情至此，已不光是雁蕩門與煙霞宮的仇怨了，更是許鯤的臉面。他在事發後便立刻將弟子們悉數派出去追蹤兩人的蹤跡。水幫經營此地多年，車馬行、酒館、樓船畫舫，以致街頭地痞流氓無不在掌握之中，但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兩個人竟如滴水入海，在這嶽州城中突然消失了一般，水幫弟子搜尋了半天竟然毫無線索，反而因為擾民，被有司狠狠的訓斥一通
許鯤心裡恨得癢癢，這兩個天殺的煙霞弟子，真是連累他大大的丟人。偏郭元路與李崇一催的緊急，他只得約束弟子們小心行事，一點也不敢放鬆查詢。好在客棧和車馬行很快有了訊息，據說其中那位景若姑娘住的房子已經前幾日就退了，還給了厚厚的賞金，令店家莫要洩露她的行蹤。車馬行也有夥計想起來，前幾日有位姑娘來將兩匹馬添錢又買了兩匹最好的馬，兩相一對照正是落笳
得到這些訊息，許鯤一幹人如獲至寶，急忙遣弟子出城沿著各條道路去搜尋，一點可疑之處都莫要錯過。郭元路整日在許府等著訊息，李崇一卻等不下去了。他之前從落笳與景若的言辭中，已聽出似乎教中有變。他最是心思深重之人，且獨子還留在教中，若是一旦生變，簡直無法想象，兩相權衡，徒兒的命與名譽也就沒那麼重要了。嶽州正處南北通衢，落笳與景若一旦奔逃，難以判斷其方向，況且她們早有準備之下，自然不會留下太多蹤跡。縱然水幫弟子盡心盡意，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訊息。因此，待許鯤一安排好，李崇一便告辭而去，臨行前不忘示好雁蕩門，言辭殷殷的將這事兒全拜託給郭元路處置。他本是極果決之人，既然下定決心將此事先行撂過，便記起來要彌補一下因蘇澄澈那番話而受影響的兩派關系。郭元路本已尷尬至極，見他先做出一副服帖的樣子，自然求之不得，滿口答應下來，一俟有了訊息必將飛馬報信
這一日上午，許府側門口兩個看門的弟子懶洋洋的曬著太陽聊天，幫中出了這等事連帶著他們也打不起精神來。大批弟子已被撒往城外，連許鯤都每日一大早陪著郭元路往各處探查，府中沒什麼主事的人，這裡是側門，除了一些夥夫雜役搬東西，再沒其他人路過，他們正好躲懶
眼見一輛牛車碌碌而來，兩人立刻打起精神。這兩天都沒什麼人上門，怎麼此時還有人來，卻不知是來幹嗎的。待牛車駛得近了，兩人看清楚來者，不禁有些洩氣。原來是之前來府上賣花的客商。為了籌備壽宴，府上從“他”那裡買了些花裝點。許府一天到晚人來人往，原不是那風雅文人的行事，因此，特別名貴高大那幾盆是從“他”這裡租來應景的，今日應該是“他”來取花的。這兩個弟子見此，只是憊懶的擺擺手，叮嚀道：“手腳利索些，別打擾了夫人！”便把車子放進去，看都懶得看一眼
落笳此時衣衫折皺，滿臉塵色，任誰也看不出是當日堂中與各大門派對峙的挺秀女子，這兩個弟子本就沒機會在廳中伺候，更是一點也沒認出來這便是令幫主茶飯不思的“煙霞妖女”
原來當日煙霧騰起，她與景若便分開兩路逃走。景若內力較弱，若被一幹武林高手追趕，時間久了恐怕不敵，因此便並未外逃，反而是逃向許府深處，在專供後院茶點的小廚房藏下。這裡是落笳之前踩點過的，這小廚房因在內院，平時除了幾個丫鬟廚娘並無他人，而其中貯藏室卻頗多精緻食物，大小足夠藏身不說，還無饑餓之憂。至於落笳，之前她便隱藏了幾分實力，一俟煙霧騰起，便使出全力拔足向外逃，看似直奔城東南那一片貧民雜居之所，卻在途中一處街巷交雜處，悄沒聲息的潛入一個尋常小院落，搖身一變，成了花木商人
落笳俯首弓腰一臉討好，趕忙遞上些銀錢，那兩個弟子接過掂量一番，語氣好了些，又叮嚀幾句，便自顧自的不再理她
約莫一個時辰後，牛車載著雜七雜八的花盆並鮮花離開，這些東西看著精細，其實還頗沉重，守門弟子既得了好處，順手還幫著推了一把，眼看著花車消失在巷子盡頭，兩人便興致勃勃的討論得了這些外財，待下了值去何處逍遙一番
又是幾日後，嶽州城中，兩個少年郎君穿街而過，俱是穿著半新不舊的長裰，肩上背個背囊，一身打扮和過路的行商沒什麼兩樣。略高的一個眉目清晰，惜乎臉上幾顆痣再配上太濃重的眉毛，有些不甚協調。而略低些那個，則面孔黃瘦，雙目無光。這樣兩人走在街頭的人群中，毫不引人矚目。兩人隨著其他百姓一路出了東門，便匆匆而去，這樣的客商嶽州城不知有多少，兩人的離去並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兩人一路步行，直到正午都過了才終於趕到一處沿途小市鎮，吃了碗素面，又在鎮上僱了驢車往碼頭而去
兩人來的甚巧，正好有艘船快要出發，落笳掏出些銅板交了船費，便和景若一起踏入艙中。這船共兩層，五個房間，上層兩間上房和下層靠裡的兩間俱被一家出門計程車紳早早定下，只剩下靠外一點的一間空房。落笳也不挑揀，提著行李便進去。那船老大見二人雖然不像有錢人，但十分好說話，心中倒也是喜歡，不一時便送來飯菜熱水，兩人安靜的吃了頓飯，一夜無話。順水行舟，既快又穩，第二日天矇矇亮時，便聽說已經出了嶽州地界。因一路防備，落笳和景若都未睡好，聽到這話，兩人才終於如釋重負的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