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態度堅決,景若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乖乖的一口一口吃藥。兩人心中各有心思,都不再開口,直到一碗藥盡都無話
看著景若喝完藥後,如張郎中所說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落笳放下心來便要起身,卻覺得袖口一緊,她驚訝抬頭,看到景若正看著自己,眼神似有些驚慌不知所措
落笳輕笑一下,問:“阿若,怎麼了?”
景若見她問,輕咬下嘴唇,似是下了決心,輕聲道:“沒什麼,明天你還是走吧”
聽見這話,落笳心中莫名的一痛,說不出的失望,沒想到自己做了著許多,景若還只管要趕自己走。她臉上卻強忍著不做色,停了停才說:“你放心,你趕我都不會走的。路上恐怕還有危險,你一人如何應付,我定會送你回到長安”
她臉色雖不變,聲音卻夾了幾分傷心,話音一落,不敢再停留,生怕被景若看破自己的心思,急忙轉身便走
卻聽身後景若嘆口氣道:“你還有許多事要做,怎可因我帶累了你”
落笳一時呆住,她見慣了景若冷言冷語,此時聽到這樣的話竟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轉過身,看到景若正看著自己,眼中說不出的悽涼
落笳擠出個笑道:“阿若,怎麼說這樣的話?你救了我不止一次,哪裡帶累我”
景若搖搖頭道:“我知道你還忙著去打探你師父的訊息,這是正經事,別耽擱了。之前我或許還能助你一二,可現在…這病不是一天兩天能養好的,在你身邊也只是個累贅”
落笳訝異又憤怒道:“誰說你是累贅?我並沒有這麼想過”
景若看著她便笑了,道:“我知道你沒有這麼想,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好人。但是我也明白自己的情形”
落笳聽了前半句,心中安慰了不少,原來景若心中都有數。待聽到後半句,心中又是一陣痛
景若沒等她出言安慰便道:“你莫要跟我去了,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好人,名門正派的弟子,不像我…此身已非己有,只能如孤舟浮波,任意東西。外人都道長安繁華無雙,公主府尊貴非常,誰又知,那是比刀劍毒藥都可怕的所在。你是個好人,何苦要陪我跳入那汙水塘?”說著,已滿臉是淚
落笳聽到這話十分驚訝,慢慢想著才大致明白了景若的心酸,頓覺得心中萬分難過,胸口堵得厲害,眼淚幾乎落下
她緩緩坐到床沿上,用袖子幫景若拭去眼淚,強笑著道:“阿若,莫哭了,再哭會傷身子的。我已經說過,你趕我都不會走。你重病在身,劉有定又有同夥潛伏,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走,定要送你回長安。說到底,此事因我而起,我必護你周全”
景若的抽泣漸漸止住。哭了這一陣子,已是兩頰泛紅,氣喘不止,落笳看著心疼,輕輕撫背之時便掌帶內力,幫她調順呼吸
半天景若臉色才恢複過來,雖然依然帶著淚痕,臉色卻好了許多
落笳柔聲道:“阿若,莫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萬事總有我呢”
景若點點頭,抱歉一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是官府的人。衙門多齷齪,我也是知道的,但總是要和你賭氣。其實我並不是什麼公主家的金枝玉葉,不過寄人籬下”
落笳自遇到景若,從未聽過她提起自己的身世,此時見她主動道出便聽的十分仔細
“我家本也是簪纓世家,祖上數代為官,哪想到五歲時,我父親時卻捲入一樁朝廷大案,被判謀反,全家皆被處斬。本來我也難逃一死,卻機緣巧合,為靈臺公主所救,將我送到空世大師身邊。過了十多年,師父也圓寂了,公主又親去寺中將我接回公主府,從此我便在公主身邊。外人看起來似乎高高在上,其實也不過是個公主養著的閑人,與那些丫鬟僕役並無不同,都是賣身為奴。只不過她們是為錢,我卻是為恩情,比錢還難還。這般低賤之人,今朝得寵便光鮮,誰知他日又會否被肆意踐踏”
景若說起往事語氣平靜,說罷便看著桌上一點燭光,似是陷入沉思,落笳聽來卻別有一番驚心,唏噓又感慨。她還曾猜測景若是長安城中的貴胄千金,沒想到她身世竟孤苦伶仃,如此可憐
落笳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如何說起,似乎說什麼都太淺薄,只好伸手將景若散下來的幾縷發絲掠起,柔聲道:“阿若,不用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