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將他拿了……但他妻子及我姐那邊的親戚出錢給了相關人員好處,判了個誤殺,因此逃脫了死刑……後來聽人說他在獄中也開始後悔了,自責不已,常常失聲痛哭……然而一切都晚了,我母親再也無法被挽回……此後許多年我都一直難以寬恕我那兄弟,並且不能理解他為何會變成這樣一個人?不過除他以外,我還看到兒時的許多夥伴也都有這種類似情況,從前的一張張天真,無邪,純淨,質樸,謙卑,溫和,柔善,熱忱的純真笑容如今都變成了一張張麻木,冷漠,無恥,邪壞,狠酷,冷血,兇惡的複雜的臉……我在心裡不停問自己這到底是誰之故?這到底是誰造成的?人性緣何從溫和變為暴烈?緣何從純淨變為汙穢?緣何從柔善變為兇狠?緣何從純真變為複雜?緣何從熱忱為冷漠?緣何從謙卑變為自大與狂妄?緣何從質樸變為奢靡?緣何從羞愧內疚變為卑劣無恥?緣何從善良變為魔惡……?”曼熙說道。
“你兄弟後來怎樣了……?”慕柔問道。
“聽說他後來常常惡魘纏魂,夢中驚叫,嚇得失魂落魄,神智恍惚,終有一日在山中挖煤勞動時,自己找了個間隙和空隙,躍下懸崖,以頭搶地,撞在堅巖上當即腦漿迸裂殞命……”曼熙說道,眼裡浸出淚花來……
“你沒把自己心中這個隱情和傷痛告訴過佩潔姐嗎……?”慕柔問道。
“告訴了。佩潔姐知道我心的隱情和苦衷後便勸慰我道,這些悲劇從個人原因來說乃是因為我母親對我弟弟的一味地驕慣和過於私心地偏袒,照顧,愛護,卻反而助長了他習已成自然的麻木和理所應當的驕奢心理和不知感恩的自私心態,最終竟然釀成慘禍,害及自己……從社會的原因來說,我們昭天的生存的環境早已變得汙穢,骯髒和混濁不堪……普遍而言,要想在汙穢的濁水中生存下來的魚,體內怎麼可能避免得掉骯髒呢……?體內不骯髒,又怎麼能適應得了這汙穢的生存環境……?怎麼可能在這汙穢的生存環境中生存下來……?”曼熙說道。
“你正是從你母親過於私心地驕慣寵愛偏袒衛護和照顧你兄弟卻反釀成悲劇害及自己的慘痛教訓中得出了對人必須要嚴厲要苛刻要強硬甚至要冷酷和狠心才不是在害他的觀念與看法……?”慕柔問道。
“是的……”曼熙說道。
“佩潔姐之後又說些什麼呢……?”慕柔說道。
“後來我又問她,我們這個生存環境為何會變得骯髒,汙穢,糜爛,腐臭,混濁不堪甚至血腥和殘忍,兇毒與魔惡……?”曼熙說道。
“她是怎樣回答你的呢……?”慕柔問道。
曼熙頓了頓,接著說道:“她說,因為我們從內心的觀念上來說,普遍缺乏自罪意識,也就是首先認識不到自己是一個先在先定就已經殘缺殘破欠然悖逆與裂傷的罪體,因而也就不懂懺悔,糾錯,悔罪與贖罪以及祈禱與拯救的價值和意義……故而也就不會有糾錯,悔罪,贖罪與向上帝祈禱,呼告的態度以及行動……其次我們因自己內在觀念缺乏罪體意識,故而也就缺乏對罪體的防範意識,因此體現在外部就是缺乏對罪體之人的制衡,監督與約束……她說,既然每個人無一例外的都是罪體,那麼每個人無一例外地都該要處於這種制衡,監督和約束之中……為確保這種對所有一切罪體之人的制衡,監督與約束的有效,就必須要釆取正反雙向或多向對立,對沖,對抗的搏弈與競爭方式,從而實現罪體之人的互相制衡,監督和約束……”
“佩潔姐自從受了飛龍哥的影響,也開始象他那樣喜歡溯本尋源,刨根究底地追問起事情產生的原因……”慕柔說道。
“我就對她說道,然而我們通常還認為是人的良心和良知出了問題,太過自私,只為自己考慮和打算,卻忘了對我們曾經付出了那麼多的人的理解和感恩,比如我的母親,她憑什麼沒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曼熙說道。
“是的,她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福。”慕柔說道。
“佩潔姐接著說道,這固然在理,但若認識得更深一層,就會知曉是整個社會的制度出了問題。因為社會生存環境的好壞正是由制度的好壞所決定的。我便對她說這個說法固然也沒錯,但制度又是由什麼決定的呢?佩潔姐卻反問我道,難道一個制度的產生僅僅只是偶然?它只需要由一個專制君王說了算就可以了?它就不需要一定的民情基礎的支撐?在一個擁有上帝信仰的民情基礎與秩序的地方,一種高度中央集權的大一統專制國家如何能夠成為可能?答案是難以想象。既然上帝高於世俗君王就必然要在思想觀念的層面否定君王的至極地位,同時教會也對世俗君權形成制肘。雖然二者可以互相勾結,但其行為必會引起信眾的質疑與抗爭,從而進一步動搖乃至摧毀專制集權。但倘若民眾在這裡不是信仰上帝的信眾,沒有信仰上帝的民情秩序與基礎,而只是純粹的零度信仰的世俗投機主義者,那他們首先在信仰上就缺乏心靈精神力量的勇氣膽量支撐,缺乏道義上的正義性支撐……因此結果就是有機會就撿一點,沒有機會就甘於被奴役被壓制,從而使高度中央集權的專制制體歷經千年而不倒,雖苟延還要殘喘……而且即便被投機主義者逮到機會推翻舊王自己成了新王,其所施行的仍然還將是高度中央集權的專制制體……也就是主人常變換,專制卻依然,國君常變臉,專制卻永遠……”曼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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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跟你扯深扯遠了……說起來還是該怪我們那位迂腐子飛龍夫君,讓她中毒太深……”慕柔說道。
“不過我當時雖聽得並不全懂,但卻也覺得她說得頗有道理,我也願意聽……”曼熙說道。
“佩潔姐還說了什麼呢?”慕柔問道。
“佩潔姐又說,從這裡我們就可以看到,自由環境的出現,開放胸襟的出現,憲政法治的出現,公共選擇的出現,正反制衡的出現,對立監督的出現,反向約束的出現等等,無一不是從宗教改革開始的……宗教改革已經表明一種糾錯的態度,已經確定了糾錯是人類走向真正提高方向的必由之路,必須之選。然而沒有上帝信仰的觀念在先,糾錯如何成為可能?到這裡我就可以得出兩個結論,一個是沒有上帝信仰的觀念在先,人的糾錯行為與態度失去原因解釋和參照,故而難以出現和產生。二個是僅有上帝信仰的觀念在先而人也有可能拒絕糾錯。人為何要死執傳統僵義而拒絕糾錯?要麼是這僵義在源頭上就出了問題,要麼是人對自身先在的侷限性殘破性欠然性裂傷性悖逆性缺乏清醒的自我認識而執意要在人間造天堂,再要麼就是人的信仰流於雖狂熱極端但卻極其虛偽與朽弱的癥結……”曼熙說道
“佩潔姐講得有點複雜了……”慕柔說道。
“但我也能隱約聽明白。她接著又對我說道,如何才能造就一個相對更好的社會制度和社會環境?既需要有上帝信仰的觀念在先,也需要有這樣的民情基礎與秩序,又需要有在這樣的前提下的不斷自我糾錯,自我更新,自我改變的態度,行動與努力,也許還需要一點歷史偶然機遇的提供和贊助……”曼熙說道。
“我同意她的這個說法。但是,相比謀求歷史偶然機遇的提供與贊助的不確定性,確立上帝信仰觀念在先,並培育這種民情秩序與基礎,以及確立在這些基礎和前提下進行不斷自我糾錯,更新和改變的行動,努力與態度,或許更具有可操作和把握的確定性一些……況且,沒有這些情形在先成為基礎和前提,即便出現了歷史偶然機遇的提供與贊助,人們也會把握不住……”慕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