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要走時,忽然外面傳來說話聲……“碧天的人又來了,又在檢查佈設關卡崗哨的事,真是煩人,弄得大家雞犬不寧的……”池明永忙說:“看來不能往大街上走了,我帶你們抄秘徑到我表叔家去暫避。”飛龍點頭稱是。佩潔向店家付了賬。一行人便在池明永的引帶下抄秘徑到了他表叔家。甄他表叔名喚甄先溪,不到五十,一妻一子。其時恰好甄先溪的大哥甄唯極,二哥甄寒斐也在。甄先溪在一個打鐵作坊做工,收入微薄。其子雖年近二十仍無業,也未唸書。其兄甄唯極倒是個私塾學究,甄寒斐則在衙門當文書,吃官飯。其時家中正在發生爭吵,飛龍就拉住池明永示意暫時不忙進去,等待一會兒……但聽甄唯極正在斥責甄先溪沒有對兒子盡到父親的責任,捨不得出錢供其侄甄禹琛唸書,以致這個孩子快二十了還沒找到工作。原因自然是因為讀書少沒知識沒學歷又沒實幹的能力。而甄先溪辯解說無錢供讀。再說甄禹琛也太懶,好逸惡勞,嘴勤手懶,吃不得苦。甄唯極就怨弟弟說:“還不是你慣的?從小就什麼都不讓他做,啥事都幫他做完了,導致他從小就沒有得到應有的鍛鍊……”“我倒是叫他做,可他願做嗎?我說把你自己的襪子和內褲洗了吧,他洗嗎?放個十天半月,都焐臭了,都堆成山了,他還是不洗,也看得慣,可我看不慣呀,也受不了那臭味啊……我不洗又能怎麼辦……?”甄先溪辯解道。“他這懶惰的習慣和毛病還不是你們從小慣的嗎?表面是在溺愛他,實際上就是自私和沒有耐心……因為總想著自己的事,就不肯在教育孩子方面花時間用心思費精力,放之任之。這不是自私是什麼?偶有教孩子的時候也怕耽誤做自己事情的時間就什麼事都草草了事,一看孩子找不到頭緒,做得慢,做不好,就乾脆三下五除二地替孩子做了。於是孩子本該得到鍛鍊的機會被你的自私給剝奪了,給害了……這不是沒有耐心又是什麼……?你們是自作孽不可恕啊……”甄唯極痛心地說道。“誰要誰教呢?我從小又有誰教過我呢?現還不是都學會了。環境逼迫才是人最好的老師啊。現在好歹我每月還有點微薄收入,勉強還供得起他不致餓死。他因此有了這份倚靠的,就不肯努力了。假如我死了,他說不定還會變得更好些。我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走向自立,獨立……我才是他的絆腳石啊……”說罷甄先溪連連捶胸。聽聞到這裡,飛龍心裡不禁一酸,就止不住敲門想進去看個究竟。門開了,見侄兒池明永領著一群陌生人來,向來生性膽小怕事的甄先溪不禁嚇得連連後退。飛龍連忙向他鞠躬行禮。池明永遂向三位叔父及叔娘介紹和說明了飛龍的情況。聽聞是曾救過他們桃源部的大恩人駕到,幾人全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只有甄禹琛沒有跪。他爹他娘他伯父便讓他跪。飛龍馬止阻止了他們,一把拉住甄禹琛,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他才是好樣的……”一邊又連連將三人一一扶起。“大人物啊……想不到會在這寒屋裡碰見,真是天開了眼……”甄唯極不禁連連感嘆。再看飛龍身後的隨行,一個個高挑窈窕,天姿國色,氣質高貴,美麗絕倫,就知不同凡晌,非一般等閒之輩,魚龍亂雜也……他雙眼看得都放了光,彷彿此刻就象是活在夢中……甄先溪靦腆,羞怯,又幾時見到過這等美麗絕倫的女子?臉倏地就變得通紅。甄寒斐雖在官府做事見過些世面,但這等絕色佳人還是從未見過,因此也吃驚不小。甄禹琛跟他爹一樣,也有些臉紅,不過比他爹好多了。倒是甄先溪妻子鄔簫蓓比較鎮靜,表現自然,從容,有禮……聽說飛龍的難處,幾人皆同口一詞表示願幫忙……飛龍見到先溪家一貧如洗,家徒四壁,傢什陳舊不堪。泥竹相敷的牆壁不少地方都已殘破缺損了,窗戶則是用別人家廢棄不要的亂木板訂的,門板也是如此……不僅喉嚨有些澀澀的……見到飛龍這般細看,甄先溪不禁慚愧地說道:“讓太子爺見笑了……”“見笑什麼……?我們現在都同是天涯淪落人啊……誰見笑誰呢……?”飛龍說。聽聞飛龍的言語,甄先溪頓時感到心裡湧起一股暖意……“太子爺,你不知道,我這個兄弟氣人得很。他原本是學績比我還優異的人,論文章才學天賦比大多身居顯位者高太多了,若然識時務,入了仕途,原本可以是一帆風順,步步高昇的……哪知他偏要執守什麼信念的真誠,不肯妥協他那固執的原則,聽我的勸先入了仕途再說……倘若那樣,何至造成今日這般生活艱辛,坎坷悲楚,窮困潦倒,拮据窘迫,眼淚酸苦,被人歧視,毫無生機的淒涼景象,慘淡光景啊……若不是我兄弟兩個時不時支助接濟一下,不曉得他一家還會過得有多艱難……?太可惜,不不值了,這麼個人才就這麼英雄無用武之處,就這麼荒廢了……不僅害了妻兒,也害了父母,弟兄姊妹,甚至諸親戚……這分明就是拋棄自己的長處不用不發揮,偏要以自己最不擅長的短處去謀生啊……你說這不是吃錯藥了嗎……?這不是自找折騰,自討苦吃嗎,自尋死路嗎……?”二哥甄寒斐說。“我是對家人感到愧疚,尤其是對禹琛這個孩子。但都過去了的事,再說又有什麼用?現在再開始也遲了。何況,我估計即便再給我幾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我還是會那樣選擇。因為我根本受不了那些假大空的東西,受不了那種壓抑的不自由又違心的氛圍。我的信仰與觀念與他們的不一樣,為何要為了一點現實的利益好處而犧牲和糟踐了自己的信仰?他們那些出於現實好處而投機地加入進去說其好話的做法照信仰中的話來說就是在說妄言,在作假見證,是終要遭到成為糠被投到火裡燒盡,成為無用的樹木被砍掉然後投入火裡燒盡的命運與結局的……”甄先溪說。“你這是在說我嗎?”在衙門當文書吃官飯的二哥甄寒斐有些很是生氣。“我哪有說你的權利……”甄先溪說。“太子爺,你英明,你評評理,我這個兄弟是不是頑冥不化,死不悔改……?”甄寒斐說。“這確實是個現實生存利益與信念堅守之間產生了衝突的問題。這個人世間說白了有三種衝突,即利益的衝突,觀念的衝突和利益與觀念之間的衝突。先溪先生的困境即屬於後二種衝突。當然,即使相同觀念的人也存在利益衝突。但若觀念相同,利益衝突就相對易協調,易平衡。因為彼此對競爭逐利的規則的認同是較接近,相似和一致的。但若觀念不同,那麼彼此對競爭逐利的規則的認同和理解就會存在較大差異和分歧,因而也就相對難協調,難平衡。從而分歧,衝突,對抗等就會加劇,甚至愈演愈烈,越發不可收拾……所以說觀念一致與價值觀相似,並非沒有作用,它是更容易結成堅實的同盟體的。相反,觀念不一致,價值觀不相同,即便是出於利益互需而結成聯合組織,其堅實性也是大打折扣的,有疑問的,甚至是脆弱的……生存的壓力與生命的尊嚴哪一個更重要?說的就是利益追求與信念堅守哪一個更重要?這還是要分普適性與特殊性的問題。對於普適性來講,生存問題與利益追求無疑更重要。對於特殊性來講,生命的尊嚴與信念的堅守無疑更重要。普適性代表著普遍的絕大多數的人都適用的,特殊性代表著極少數的鳳毛麟角的人選擇的。上帝信仰所提倡的無疑是生命的尊嚴與信念的堅守更加重要。而且為了堅守這個信念,人應該預備著自己的犧牲,不怕殉道。這才符合上帝揀選的條件。但條件也註定了被揀選的可能只是鳳毛麟角的人……而最普遍的絕大多數的人可能都是沒戲的……對於普遍的絕大多數的人來說,當活著的時候,當還有生存機會的時會,生命尊嚴是一定會讓位於生存的壓力的,信念的堅守是一定會讓位於利益的追求的。也就是在他們眼中,利益甚至是比靈魂更重要的東西。也就是靈魂在艱難的生存壓力下已經被湮埋,已經處於深眠中……只有在當身患不治絕症,即將要死去,再沒有生存的機會的時候,或許靈魂才有點從深埋的利益塵土中鑽出,逐漸有點甦醒過來……也才會偏向和偏重於生命的尊嚴和信念的堅守了,但也或許都還是偏重利益追求的……然而生存的壓力與生命的尊嚴,利益的追求和信念的堅守,很多時候,往往是結合在一起,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的。人人都要生存,人人都要追求自身的利益,可總得有個眾皆共同認可的生存競爭的規則吧,總得有個眾皆共同認可的利益追求的執行規則吧。而且這個規則得要是扞衛人的生命尊嚴的,得是不悖人的信念堅守的,這樣大家的生存競爭才不是建立在損害和踐踏人的生命尊嚴的基礎上的,大家的利益追求才不是建立在損害和踐踏人的信念堅守的基礎上的……我們不能視人的生命尊嚴與信念堅守為空無,卻只把生存競爭和利益追求才當成實在。只執於不講生命尊嚴與信念堅守的生存競爭與利益追求,也許你很富有,但你卻失去了生命的高階,與那隻知一天找吃爭吃的動物有什麼區別……?我們的理想當是要有生命尊嚴和信念堅守地活著,生存,競爭,逐利,追求……然而當普適的大環境是要求人必須要犧牲生命尊嚴和信念堅守才能求得生存時,我們又怎可苛責普適的人的實用,投機和糟踐生命尊嚴與信念堅守呢?你可以選擇寧可餓死也不向那踐踏人生命尊嚴與信念堅守的虛偽和無恥低頭屈膝……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但你的孩子呢?你的家人呢?他們不要生存嗎?他們如果要生存,那就不能象你那樣決不低頭,就得將生存的壓力放到高昂的生命尊嚴的頭頂之上,就得將利益的追求放到巍然的信念堅守的心靈之上……也就是你只能負責自己的生命選擇,而無權干涉孩子和家人的選擇。他們要生存,理解他們吧。正如你現在也還活著,也還要生存,難道你就真的一點也沒向那虛偽和無恥的專制暴橫巨獸低頭,屈膝和妥協嗎……?你應該是低頭,屈膝和妥協了的,不然你不可能活到現在……你既都是如此,又有何強求孩子和家人的?又有何強求他人的?你已經有雖然屈辱,雖然微薄,但也算相對比較穩定的工作與收入了,維持溫飽已夠。然而你的孩子還根本沒有這些呢……他還一無所有,沒有技能,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今後還要成家立業,結婚生子……況還要受著周圍人的對比和鄙薄,應該滋味也是很不好受,壓力也是滿大的……所以你也應當多感同身受地站到他的位置,多理解他生存的艱辛與需要才是……為了他們適當地低點頭也是並非不可以理解的。你不要怕信念堅守就在這世間英雄無用武之地了。你與我的信念相似,你若願隨我一起為堅守那信念而生活而奮鬥,我願張開懷抱歡迎,悅納你……”飛龍說道。“太子爺……”甄先溪聞言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老淚縱橫……飛龍趕緊扶起了他,替他擦去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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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作為私塾學究的大哥甄唯極發話了:“其實在我看來,在我們這個地方,現實利益的衝突才是真正涉及要害和致命的衝突……信仰,觀念,信念這些東西即便有衝突,人們也並不太把它們當回事。你大可談你的,發表你的高見,只要不動我的現實利益就行。管你說得怎樣,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東西,只在乎實際利益有沒有受損……你說得再好,再有激情,他們也只當你是在放屁……然而一旦你的言行壞及他們的實際利益了,尤其是觸碰到他們背後那巨大的利益集團的既得利益了,那麼背後這個龐然大物可以在分秒之間讓你從這人間蒸發得一乾二淨……太子爺與我三弟談的都是善與惡的衝突的問題,而且表明了要肯定善,否定惡的立場。我的看法與你們略有不同。我可不可以談淡我的看法?”甄唯極問飛龍道。“先生請講,但說不妨。”飛龍說。“我這裡談的卻是陰陽,一正一反,互為轉化,流動不息,迴圈不止,又互為一體。這就是我的立場。沒有特別地強調陰好或陽好,陰壞或陽壞,而是二者皆共同存在,一樣重要。你割捨掉哪個,統一性就不存在了,事物就死亡了。一正一反的所有事物都是如此,因此沒有誰是該保留的,誰是該拋棄的,而是俱皆要之,俱皆受之,一體共生。比如善惡這兩個一正一反的事物,它是一體兩面,一體共生的。你割捨掉惡這一面,善那一面也就自動死亡了。也就是這個統一性,一體性便遭到破壞了,便被拆散了,解體了,最終也就不存在了。正如失去了惡的參照,對比,反襯,映託,善這個概念又如何體現呢……?一定是有一個惡的對比,反襯,善才鮮明地體現出來。反過來也是如此。所以當惡出現時,我們就知道有善。當善出現時,我們就知道有惡。所以我們不能只接受善不接受惡。倘我們不接受惡,那就乾脆連善也不要接受了,直接變成一個超越的不糾結於善惡的無感的人好了。問題是你做得到嗎……?假如做不到,那還得兩者都要兼顧,接納。所以當一個人做了很多好事時,我們就知道他一定要開始做點壞事了……一正一反嘛,陰陽對沖嘛,這樣才會平衡嘛……所以當一個人心腸柔軟久了以後,我們就知道他一定要開始心腸強硬了……當一個男人在女人圈中呆久了以後,我們就知道他一定要開始厭惡女人了……然而一旦離開女人圈很久以後,我們就知道他一定要開始想念和渴望女人了……一正一反,一陰一陽嘛,始終要需要這麼一個平衡嘛。所以我們不要一見到某人做好事就使勁表揚他得不得了,而一見到他做壞事又使勁批評他得不得了。其實他做好事也罷,做壞事也罷,都在情理之中。不要只接受那個做好事的他,卻不接受那個做壞事的他。我們對君王也應該是持這樣的態度,他發善心的時候我們就覺得他是明君,仁君,因此他發這些善心做這些好事是應該的,理所當然的……而一旦他發惡念與殘忍心的時候我們就覺得他是壞君,暴君,因此他發這些惡念與殘忍心,做那些惡事,是不應該的,不理所當然的。他應該只做好事不做壞事,只發善心不發惡念才對才正常。而他發了惡念與殘忍心,做了壞事與惡事就不正常,不可原諒,要堅決反對了……這種理解是不講道理和糊塗的。君王也是人啊,也需要善惡平衡啊。善久了就需要來點惡來平衡一下,我們正常人,普通人尚且都是如此,君王跟我們一樣是人,還擔負著那麼多工作和壓力,就更會如此,我們也更應該要學會理解他,接受他……”甄唯極說。“簡直是一派胡言!”奕璨早就按捺不住了,不覺拍案而起!“休得無理!”飛龍喝斥奕璨道。那邊豔麗忙拉住奕璨。“小妹無禮,多有得罪了……”飛龍對甄唯極致歉道。““哪裡哪裡,我倒是很喜歡和欣賞這位姑娘的敢愛敢恨,愛憎分明的真性情……”甄唯極說。“”我其實覺得唯極先生講的也有在理之處,符合世人日常表現。君王也是人,也有人性善惡兩面,因此也要理解。但若要民眾接受他的惡念和殘忍心,惡事與殘忍事,這點我不認同。任何人作了惡,施了暴,都應該受到公正的懲罰與制裁,君王也不例外。因此君王若施惡民眾,民眾就有反對與抗爭他的權利,怎能有任其擺佈,任其主宰,而只能無條件接受的命呢……?”飛龍說。“民眾當然有權反對,抗爭,對抗平衡嘛……君王可以施自己的惡,民眾也可以施自己的惡呀……君王可以發自己的善心,民眾也可以發自己的善心嘛……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一種對抗平衡,人與君王之間亦如此……甚至一個人自己身上,也是這種情形……至於誰勝誰負都正常,都有可能,然而都逃不掉陰陽對沖平衡體系的自動調節。”甄唯極說。這時甄寒斐接捺不住了,他也出來插上話……“不過我的看法不同。我不認為民眾可以有違背和反抗君王的權利。因為大家既然接受了君王的統治,就應該聽他的,無條件服從,這樣他才有權威。沒有權威誰服你?豈不一盤散沙?君王善你們才聽他,君王惡你們就不聽他?這怎麼維持他的權威呢?君王行仁政,為慈事你們才讚揚稱頌,君王行酷政,為狠事你們就不讚揚不稱頌了?做得好,行得符合仁德道統禮儀你才聽他的,做得不好,行得不符合就不聽他的了,這哪能行?你哪有跟他講條件的資格,身份和餘地?你根本就不要管他做得好壞,這不是你該管的。你們只管服從和聽他的就行了。作為臣子,只有絕對服從的命,是以服從為天職的。哪輪到你們還可以給君王講條件?哪輪到你們還可以在君王身上辯是非說長短?”“那麼他即使殺了你爹你娘,你也要無條件地接受他,忠於他嘍?”綺欖聞言被觸起了傷心往事,很受刺激,忍不住憤怒地質問道。“當然還是要接受,還是要忠於他。所謂天地君親師,君僅排天地之下而位於親之上啊。因他才是天之子,代表著上天旨意。萬民都是他的子民,自然就包括你爹你娘……他是你們的總父,代表著天。你總不能因總父殺了你爹你娘你就不服從總父反對總父……?你總不能因為天意要殺你爹你娘你就敢向天意挑戰,造反……?”甄寒斐說道。“狗屁!”連夢盈也不禁罵出聲來。“我宰了你!”綺欖直接從腰間拔了劍就要斬向甄寒斐。旁邊天漪忙把她拉住。“大膽!放下劍,趕快給甄先生賠禮致歉……”飛龍喝斥綺欖道。“我不!休想!”綺欖斬釘截鐵地說。那邊甄寒斐早已嚇得坐倒在地,一臉地驚惶,不過旋即又故態復萌……佩潔知道綺欖的傷心往事被觸動了,忙拉拉她表示安慰,然後說:“小妹衝動,甄先生要多有諒解。不過,先生說得也太過刺耳了一些……當然每個人都有表達自己看法的權利,因此皆不能因言而獲罪。”然後給飛龍使使眼色,飛龍也就明白了綺欖的傷心往事被觸動了,也就不再說綺欖的不是,反而心裡泛起自責和內疚起來……那邊綺欖還手按著劍,一臉恨懣地咬牙切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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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唯極先生說的陰陽互流確也跟上帝信仰中關於人性善惡兼有的說法是有相似之處的。只不過你那叫陰陽,我這叫善惡。”飛龍趕忙轉移話題。“我們陰陽可不止僅僅指你那個善惡,而是泛指一切對立統一,對抗平衡,彼此相反但又互為反襯,對比,映照的事物。比如男女,老少,強弱,美醜,善惡,愛恨,真假,潔汙,高矮,胖瘦……等等。全都是一正一反,但又彼此依託,相輔相成,密不可分,缺一不可的。聽你剛才所說,好象生命尊嚴與信念的堅守就叫善,生存的利益追求就叫惡……”甄唯極說。“非也。我說的是生存的利益追求如果不悖生命尊嚴與信念的堅守那就叫善,反之如果有悖就叫惡。”飛龍說。“那這種說法我還是不認同。你們過於把善惡分開化了。而我認為它們是一體的。一分開就會強調存善去惡。這怎麼可能?沒有惡,善也就不存在了呀。所以我沒有你們那麼強烈的正義感,道德感,我只把它們當作跟惡一樣存在的同樣重要的事物。都是作為一種天然存在而人必須去接受的東西。”甄唯極說。“我們的教義認為人先是原善的,因為受了魔鬼的誘惑才生出原惡,即原罪的。而被逐到人世間。人世間是魔鬼統治的世界,所以人儘管心中在唸上帝,心靈和肉體上還是無法擺脫魔鬼的控制,故而實際的表現與心靈所想常常是相悖反的……”飛龍說。“我不認為是魔鬼與惡統治了世俗人間,而是認為是陰陽平衡統治了世俗人間甚至整個宇宙。魔鬼與惡只是陰陽二極對轉平衡體系中的一極,缺了另一極,這個體系是轉不起來的。另一極就是與它正好是相反的天使與善。我的意思是此二者要相互效力,對流對轉,世俗人間的體系才運轉得起來。光有惡,沒有善,人心就都寒涼,從而消極應對敷衍,出工不出力,俱皆缺乏安全感和慰藉感,甚至暗暗排斥,抗拒,阻礙……這體系就會最終癱瘓。光有善,沒有惡,這個體系也無法運轉。人們會懶惰,頹廢,消沉……必須要有惡的威迫和逼促,那懶惰頹廢消沉才被阻止和擊散……”甄唯極說。“雖然說得也符合現實表象,但我認為魔鬼與惡終不是上帝與善的對手。否則人類就不可能向著光明前進。”佩潔這時插進話來。“我不認為魔鬼不是上帝的對手,惡不是善的對手……同時也不認為魔鬼就能打敗上帝,惡就能打敗善。而是認為它們作為互為正反與對抗的雙方,是最終打為平手,最終對抗平衡的。只有平衡才有穩定,才能向前發展。所以向著光明前進這不是上帝最終戰勝了魔鬼,或善最終戰勝了惡的體現,而是陰陽對沖對抗平衡體系得以維繫而自然推進的結果……”甄唯極說道。“你這種觀點很冷酷,無情,完全把人的心靈情感的善與愛看成是一種木頭,石塊與鐵錠般的東西,只談平衡,不談善惡。人們難道沒有期待一個沒有惡的絕對純善的世界的權利……?”佩潔說。“有啊,不過這種善的期待仍然是善惡對抗平衡體系中善的需要的一部分。認為只有善沒有惡,這種想法天真啊……”甄唯極說。“所以你就那麼對惡不以為然,無動於衷,麻木不仁……?對鐵血無情,冷酷狠毒,兇暴殘忍的壓制,盤剝,逼迫,奴役,專制,欺凌,侮辱,不公,傷害,踐踏,蹂躪,摧殘,戕害,屠戮……等等習以也常,見慣不驚,坦然接受,甚至熱情擁抱?甚至也當成是你那所謂的陰陽對沖對抗平衡體系的一部分了……?”佩潔的聲音漸漸有些大了……“你們啊總是那麼地容易激動……總是那麼容易滿腔熱血,慷慨激昂,沸騰洶湧的……只可惜激情有餘,理性不足,亢奮過頭,就是虛脫……怎麼眼光所到之處盡看到的是黑暗的,陰暗的東西呢……?怎麼就沒有看到積極的,光明面的東西呢……?殊不知一天不止有黑夜還有白天啊。不管我們有多麼討厭黑夜,事實是,假如沒有黑夜,我們也將會失去白天。就這麼一個淺顯至極的道理都不懂嗎?所以世界與現實的存在,不是用來將就我們的喜好的。不是它要來遷就你,而是你要去適應它。你適應不了,就只有被汰淘……”甄唯極說。“那我們積極,主動的努力,付出,奮鬥的目的與方向不都只是為了實現光明,美好,真純,愛善與溫暖溫馨嗎?難道是為了黑暗與罪惡……?”佩潔繼續說。“人有權照著自己的願望和理想去改造世界,但問題是無論怎麼改造,也將黑暗與罪惡改造不掉,而只能是接受它們與自己一同前進,一路相隨……”甄唯極說。“你說的這種陰陽二極對轉平衡只是這凡俗人世間的現象,不代表超越這個層面的彼岸天堂也是這個形式,體系,世界和現象。至於說到一個純善純靈純美純愛的世界,這凡俗人世間沒有,不代表彼岸天堂也沒有啊……”佩潔說。“彼岸?天堂?哈哈哈哈……你真會想象啊。不過也不奇怪,因為一切都人是想出來的麻……”甄唯極說。“你憑什麼敢出此斷言?誰給了你的理性以如此之大的狂妄和自負……?”佩潔說。“我並沒有斷言什麼,也沒有什麼理性的狂妄和自負,我只是想表達凡我未看見的我只能說我不知道。彼岸,天堂,我從未看見,所以我不能斷言它有也不能斷言它無,我只能說我不知道。這是一個應有的誠實態度。人們那樣信誓旦旦地在並沒有親眼看見它的情況下就斷言它有,那我就只能說那是人們的一種期待和盼望,一種想象出來的有……”甄唯極說。“上帝是人看不到但卻能感覺到的一種存在。莫名的夢境暗示,莫名的羞愧和內疚,莫名的良知湧現……”佩潔說。“這種感覺跟親眼看見還是有區別。本來善作為陰陽平衡的一極它就是總會湧現在人心裡的。所以你所謂的那些莫名的羞愧,內疚,和良知湧現湧現在心中,正是陰陽善惡平衡的善的一極的調節和激盪。你所謂的夢境中善的暗示,自己不義的暗示,也是如此,就是一種善的平衡需要。這說明你心中的惡的洶湧也是滿大的。通常善的暗示有多強烈,就說明你心中惡的存在有多厚重……這樣在這善惡的兩極之間才會形成一種對沖對抗的平衡。”甄唯極說。“那麼夢境的惡魘呢?”佩潔又問,“同樣的道理。夢見惡而產生恐懼這是心中渴求善的體現。而這渴求善豈不還是源自善惡平衡體系中善的那一面的平衡需要……?”“哪為什麼夢的惡魘會讓人恐懼呢……?”“恐懼惡才會嚮往善啊……”“假如沒有上帝,那麼很多過早就遭遇不幸,夭折與苦難的人,很多含冤而死的人,不就是完全得不到補償的機會了麼?”佩潔問。“有什麼補償的機會呢?這就是運氣問題,遭之我命,不遭我幸,如此而已。善惡對沖對抗平衡是對流對轉的。因此沒有隻善不惡的人,也沒有隻惡不善的人,誰都一樣,因此談不上誰比誰更冤枉,只是一個運氣問題,只是一場善惡對沖,對撞,對抗,對流,對轉過程中的幸運與不幸運,勝出與犧牲……”“你這個解釋好冷酷好絕情……簡直就是毫無悲憫,毫無終極的關懷……”“悲憫與眼淚,理解與慰藉,終極關懷,這些東西都屬於是陰陽善惡平衡中善那一極所必然需要的部分,所以是會必然出現的。怎能說是沒有呢?只是即便有也不能將惡消除,也不能改變陰陽善惡對沖對抗對轉平衡這個體系本身,而只能成為它體系的一部分……”“那人的生命豈非一場短暫的過程而無永生之可能?”“這個我不知道。我的陰陽對沖平衡體系只是談活著時見得見的世界的東西,不談死後看不見的世界。我只知道每個人都最終必有一死。至於死後世界,我不知道,沒有死的人都不知道。我們只能談活著時看得到的東西。死後的東西看不到,所以沒法談。或者死去的人知道死後的世界,或者也仍然還是不知道的……”“你一遇終極性問題就以不知道來一語推之。難道你就沒有對死亡感到恐懼過?難道你就不希望臨死前能終獲心安?難道你就沒有期待過永生?沒有期待過被一種神性的力量所拯救……?”“我對死亡感到恐懼啊,我希望臨死前能心安啊,我期待永生啊,我期待被一種神性力量所拯救啊……但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真正的情形和結果究竟是怎樣的……所以我的回答還是不知道……你們有權那樣去篤信,我也有權對這一切表示懷疑和坦承不知道……”“你就沒有一個偏向性的選擇嗎?有神或無神,一神或多神……”“我還是得說我不知道。這種選擇這就象是在作一場賭博,也許會賭對,也許會賭錯,也許會賭贏,也許會賭輸……無神當然就隨物而化,自然不必多情。有神亦未必就見得能得拯救……假如有神,人就不過是一個更大的在者的玩物。自己的多情與慾望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救不救你是那更大的在者的事,跟你自身的期待與要求無關。假如袘出手救你,那就是你撿著了。當然倘若這點成立,則善愛與純淨的確就是你被袘揀選的條件。”“從你的這個假設中我已看到了你的偏向性。假如你的偏向性是有神,一神,你在世俗人間所建立起來的體系就應該是帶有肯定愛善與純淨而否定魔惡的性質的。你的那個陰陽平衡體系並不具有這一點,而是將善惡看得同等重要。這種體系下,人將失去悔罪,悔改,糾錯與贖罪,補救。一個陰陽平衡就能打遍天下,通吃天下了?就不需要改進與糾錯了?那它前進的動力何在?所以你的觀點只是一種思想看法和認識流派而已……”“對啊,我並沒有宣稱我的觀點就是真理。我也的確可能是有點點偏向無神或多神的……”“這也是你的自由……不過,無神常常使人心硬,把人當物……多神常常使人心硬又自大。多者,雜也,標準就不統一了,就有了允許和接納惡的存在的可能,自然也就有了心硬的可能。多者,就有無限的可能,就有人人有份,物物有份的可能,於是人也有了被奉為神的可能,自己也有了成為神的可能……於是一種狂妄,自大,自我榮耀便產生了……對了,你是如何看待自我意識的存在本質的?你認為人是從何而來又向何而去……?”“這還是要從人的終極依據究竟是物性還是神性談起。倘是物性,則自我就是物的某種特殊組合形式的對應,是這種對應的能量顯現效應與形式。這對應的能量效應結束了,自我也就結束了。倘是神性,自我就是一種神蹟的顯現,它並非屬於自己,而是屬於神蹟。人的從何而來向何而去也是同樣的依據。倘是物性,就是從物質的運動組合與能量效應中來,又回物質的運動變化中去……倘是神性,就是從神的神蹟中來又回神的神蹟中去。”“這個說法,我倒是能接受。如此也更能證明你的偏向和選擇並非是一神神性,而是物性或多神。”“這個經你這麼一說我覺得也可能是。所以我覺得就是一種物性運動與能量效應的正反對抗平衡性。力與力的搏弈。均勢是一種平衡與秩序。吞掉也是一種平衡與秩序。正如星系之間的引力搏弈平衡,又如眾星圍繞中心巨星體的有序執行。這就是平衡與秩序啊。”“你的說法其實就是不論善惡,唯力決勝。所以也才會認為冷酷與殘忍,兇毒和魔惡只是一種力的體現,而無須投入情感的愛憎和褒貶……”“對啊。所以人應該機靈點,靈活應變……投機有什麼不好?趨炎附勢有什麼不好?見風使舵有什麼不好?這就是靈活應變,不要死腦筋嘛。有什麼原則不原則,尊嚴不尊嚴,信念不信念,堅守不堅守的嘛……把住平衡就對了。過軟了就硬一點,過善了就惡一點,過柔了就剛一點,反之亦然。為的就是把住一個平衡,重點就在這裡啊……”“我的偏向與選擇依據與你不同,不過我還是要尊重你的偏向和選擇……”佩潔說道,心情又變得慢慢平和下來。但那邊綺欖,奕璨和昭碧三人卻還是目帶恨意地看著甄唯極與甄寒斐二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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