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了近八個月的年城人,忽然重見天日,從一動不動的冰雕變為活生生能動能跑的人。
年城三月,又是漫天的雨,如誰家從閣樓上拋灑出的蓮子,一顆顆往下砸落。時間彷彿回到二十一年前,少主出生的那會,大街小巷,都是不會躲雨的人。
往來客棧的年掌櫃朝北而站,仰面望天,任雨滴滾落在臉上,清洗一把老淚。只見他人重重往前一跪,大喊了一聲“天佑年城,拜別少主”。
緊接著,雙手舉過頭頂,跪拜前行。
年城人心中的某根弦被撥動,見年掌櫃如此,一時悲從中來,彷彿也意識到了他們的禾公子不在了。
陸陸續續跪下的人,漸漸整齊的聲音,回蕩在這座塵封了八個月的城。
“天佑年城,拜別少主!”
在往來客棧躲雨的江湖人,看著街道上密密麻麻跪拜前行的人,心有震撼。姜禾救的何止是年城,可以說對他們也是有恩的,但人的心思多麼微妙,不僅裝著感恩,同時還裝著猜忌與慶幸。
“為救城而死,快哉!”獨臂周倒出一碗酒,傾灑在地,敬英雄。
齊老三也倒出一碗酒,連著碗狠狠摔出,哐當一聲迎來眾人視線,只見他咬牙切齒道,“恨不能手刃姜遲!”
有人道,“齊老三,求仁得仁,技不如人可怨不得他人。”
韓老二挑起一抹諷刺的笑,“這就向著年城了,陸公子說的果然沒錯,姜遲就是為了籠絡人心,一統江湖。”
痛失越老大、楚小四,不能為他們報仇,那就毀了年城。韓老二的這句話,很好的挑起了人們心中的刺。
眾人一時沉默,心中隱隱有種想法,不便說出,卻擋不住有人一語道破,“幸好姜遲死了。”
說這話的正是地煞,緊接著,北煞補了一句“還有姜禾,能解了旱災我感謝她,但死對她來說是最好的歸宿,不然她要是子承父業,到時候,我是戰是降,還真的不好選擇。”
“姜遲、沈年、姜禾都死了,這年城距離消亡也就不遠了。”人群裡,不知誰嘆息了一聲。
鐘懷遠與秦悠站在窗前,看著眼前的雨,雨中的人,身後的議論紛擾,充耳不聞。良久,鐘懷遠才說了句,“小師妹,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沒有做到。”
自己前前後後,答應過秦悠兩次,把姜禾打殘了任你處置,或者姜遲的命我給你留著,無論哪個,都沒做到。
秦悠搖了搖頭,“鐘懷遠,謝謝你。”此刻她已漸漸明白並接受,爹也是有錯的。或許真的應該如大師兄說的那樣,對錯生死一瞬間,活著的人應該往前看。
前面是雨,想必此刻下著雨的地方還有很多,如果她能高高飛起,猶如天上的日月星辰,或許能俯瞰滿地的歡喜與希望。
“你們還腳踩著年城的土地呢,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怕天打雷劈。”身後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是獨臂周。
議論紛紛,獨臂周實在看不下去了,誰也不傻,自是能猜到,這一路來,北地雙煞、瓊南五怪說得好聽,實則不過是為了搶奪武功秘籍與神兵利器。
韓老二不依不饒,“天打雷劈?可笑,真正遭報應的是姜遲,年城冰封是他一手所為,說不定這旱災也是他引發的。”
秦悠轉身,走了過去,言語譏誚,“呵,你當姜遲是神?”
這姑娘,他韓老二有印象,望天崖上一心想殺姜遲報仇的那位,“想不到秦姑娘也會幫殺父仇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