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來的修行, 心境也平靜了很多。”廣宗那深邃的眸子裡帶著隱隱的不措, “你……怎麼換了身子。”
“以前的身體壞掉了。”夭夭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苦澀。
“罪過罪過。”一聽這句話, 瞳孔猛的一收,全身的肌肉猛的繃緊, 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念念有詞。
夭夭和廣宗也算是故交, 三十年年前就相識了,當時廣宗才十幾歲, 是方丈的徒兒,方丈因為放出妖物被逐出寺門,只留下了廣宗,廣宗膽小怕事再加人他師父的原因,總是被其他僧人欺負,他便偷偷的躲在寺廟後面樹林裡哭泣,那時候夭夭在那處蓋了一座茅屋,過著閑瑜野鶴的生活。
直到有一日廣宗想要輕生,夭夭無聊出手救了他一命, 他們二人才算結識。
廣宗雖是懦弱, 可畢竟受到了方丈的親傳, 看人看物一眼便可通透,可是他卻始終看不透夭夭,彷彿她的生命和這世界的軌道是平行的,沒有任何焦急,夭夭領他回了自己閑情雅緻的茅草屋。
後來, 廣宗開始每日來這處與夭夭談天論地,他知道夭夭廚藝不好,每次都吃不了飽飯,作為回報,他每天都會帶著齋飯去慰勞夭夭,雖然是素的,但是夭夭也樂此不疲的接受了。
慢慢地,廣宗的性格也開始變得開朗起來,也學會了反抗,再也沒有僧人去欺負嘲諷她了。
直到有一日,他的行蹤被老住持給發現了,僧人接觸女色是萬萬不行的,廣宗被僧人們捆綁住帶往後山去捉姦,可是意外的是,沒有夭夭,甚至沒有那閑情逸緻的茅屋,廣宗愣在原地,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場夢嗎?
再後來,廣宗無數次的去那個地方,卻終是無法尋找到夭夭的下落,漸漸的,他開始閉門不出,他開始認為那只是一場自己的臆想,就這樣,過了三十年。
方才聽新住持說到夭夭時,他好不容易平靜的心開始動搖了,他迫切的出來想要見她一面,可是再見時,她的皮囊已換,她眼中開朗的神色卻變成了無邊無際的陰霾。
這三十年,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我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夭夭看著廣宗追憶的神情,突兀的開口。
“何事?”廣宗回過了神。
“這是我朋友的骨灰,我破戒了,我讓她不能輪回轉世,可否放在寺廟中讓香火普渡她……”
夭夭溫柔的話語在耳邊清風般掠過,可是看她低沉的眼神,廣宗不免心疼了起來,“可以……”
“謝謝你。”
夭夭將白嵐的骨灰遞給了廣宗,準備起身離開卻被廣宗叫住,“夭夭,許年不見,便走的如此匆匆嗎?”
“我是怪物,佛家這種聖地不適合我。”夭夭低垂著的長長的睫毛下,像黑水晶一樣閃爍著的深邃雙眸。
“那你我何時才能再次相見!”廣宗急切的在等待著夭夭的回答。
“哪一日你還俗了,或者哪一日我剃度了。”
夭夭臉上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起身,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寺廟,廣宗看著夭夭的背影,眼眸幽暗,面部輪廓繃緊了線條,放在桌上的白皙手指微微顫抖,猛然握緊拳頭,然後在那裡坐了很久很久……
和暖的春風,飄著道邊槐花的清芬,輕輕地吹拂著夭夭的面頰與發鬢,夭夭慢悠悠地準備下山,抬頭看著天空,太陽似乎突然清晰起來,伸手想要觸碰陽光,卻意外的是,自己的手被人一把抓住,“小仙姑,好巧啊,在這裡見到你。”
“夜欒?”夭夭輕淺笑開,眸子裡卻再也沒有了笑,“你怎麼在這。”
“幫小仙姑求平安福啊。”
夜欒很愛惜的將平安福塞到了夭夭手中,夭夭看著手中的平安福,不禁笑了笑,“迷信。”
夜欒臉上帶著欣喜的笑意,因為不懂夭夭身上縫針的緣故,拉著夭夭往山下跑,還沒跑幾步,夭夭因為劇烈運動她胸口的傷口開始裂開了,夭夭掙脫開夜欒的手,吃痛的捂住了傷口,可是血還是汩汩的流了出來,將她穿的那件白襯衫浸紅了,夜欒不解的回頭看向夭夭,看到這一幕瞬間慌張了起來,“這……這怎麼回事?”
“都說了平安福是迷信了,還不信。”夭夭身體微微顫抖卻還在笑,笑的有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