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他在幹嘛?”是這個世界上,和顧蠡最無關的一件事。
文佳佳同學的第一天小學生活異常圓滿,她是個話不多的孩子,卻也交到了三三兩兩的新朋友,回來後講給安妮聽,安妮手裡打著奶油,一邊還顧著爐子上的蘑菇湯,在廚房裡忙活著來來回回,文佳佳就追著她跑,怕說漏了每一個細節。
顧蠡坐在樓梯臺階上,嘴角帶笑,拍下來這溫馨的一幕,給葉輕舟發過去,附上:佳佳第一天上小學,一切都好。他知道葉輕舟是不會回的,但是這些年的資訊發過去也沒有收到被對方拉黑的資訊,說明他是能看到的,於是即便沒有任何回應,顧蠡還是會發去。
他除了發佳佳的照片,跟自己有關的事從未提過,但是他常常在螢幕上打下:我很想你,你好嗎。卻從未發出去過。今天他又寫了這句,但是又和往常一樣,回頭一個字一個字的刪掉。說了又如何,不是他回不去了,而是他們可能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顧蠡走回三樓自己的房間,一進門就看到貼在牆上的葉輕舟那年的值班表,思念瞬間鋪天蓋地的爬滿他全身,讓他呼吸困難。那人的掌心和發際都曾經在他手心裡,他側躺著,傍晚的夕陽灑進屋裡,彷彿看到那人穩穩的躺在他身邊,眼神清亮,面板白皙,笑著看顧蠡,清醒後顧蠡發現身邊空空蕩蕩,手指摸了摸身邊微涼的床單。
每當這時,思念都會像毒一樣爬過顧蠡每一寸面板,眼角的淚堪堪忍住,他不允許自己脆弱。
羅城。
葉輕舟收到顧蠡的訊息時正是淩晨,他睜開眼看著手機上廚房裡奔跑嬉笑著的佳佳和安妮,輕輕勾起嘴角笑了下,把自己卷的更緊了些,隨即看到螢幕上“對方正在輸入”,心一陣悸動。
一分鐘後,螢幕又恢複了平靜,沒有任何訊息傳來。葉輕舟閉上眼睛,把手機放在一邊,起身。
他走進顧蠡住過的那間房間,開了燈,彷彿看到顧蠡回頭看他,是他第一天來時他們一起鋪床裝被套的樣子,他聽到顧蠡爽朗的笑聲:“原來你是警察叔叔啊!”
葉輕舟走到客廳,看到桌上那個沒有拆封的美國寄來的快遞。不用拆他都知道是什麼。自從那次機場失約後,顧蠡也不知心理到底出了什麼毛病,每個月會從美國寄一瓶生薑洗發水給葉輕舟,從未間斷,大有不把葉輕舟洗禿嚕了不罷休的意思。
葉輕舟旋即回頭看到顧蠡又坐在沙發邊,盯著看電視的自己說:“輕舟,我說我可能喜歡你了,你聽見沒。”
恍惚間,顧蠡起身走到院子裡,嘴裡罵罵咧咧:“你就知道使喚我收衣服晾衣服,我欠你房租了嗎!”
葉輕舟轉頭看到另一個自己靠在牆邊,端著杯水眼神上癮的看著顧蠡的背影,葉輕舟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自己。他是什麼時候愛上顧蠡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時才忽然明白了。
窗外夜色正濃,小區裡靜謐安逸,淩晨的風裡飄過清香的味道,是什麼植物複蘇的徵兆,然而屋內聲色忽然俱寂,那人再也沒回來過。
葉輕舟回到床上,床單被套因為顧蠡的離開也已經換回了灰白條紋。
他側躺著,彷彿那年除夕夜,第一次上錯床醒來時看到顧蠡的臉出現在眼前,心跳沉沉的悶敲著胸膛,他看著虛幻中顧蠡的臉,不知該說早安還是晚安,輕輕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