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不小,設一塌,榻上躺一劫後重生的人,周圍充斥著稀奇古怪的藥味。輕鬆的腳步到榻邊停下,“答”的一聲響兒胡床一擺,渾圓的屁股不留餘力地向其施壓重力。
繼而,一通怪言亂語自窗外而出:
“……大千世界,冥冥之中,都談生死有命無可扭轉。若有例外,我想,應屬以命換命最為公平。孤獨默呀默,你說你一個叱吒沙場的壯漢,沒承想靠一隻小蟲子撿回了命。你說你這幾天好吃好喝地像個大爺在我這養著,我董靈均吧……沒啥養兒育女的福氣……”
他一邊叨唸著擺擺手:“唷,我也不想有這種福氣,商音那大侄子就讓我頭疼得緊,鑽研出幾隻能解百毒的蟲是我畢生的心願,這種心願呢,倒也不是為了救人……最後呢,還得為了救你將那隻寶貝蟲給糟蹋了,可謂蠱蟲一命嗚呼日,正是你獨孤默的重生時。等你從我這出去,應到那蟲墳前給它燒支高香……”
失了蟲寶的董靈均,在獨孤默醒來的第一刻訴苦就訴得比竇娥冤,完全沒注意到來探病的商音已在門口旁聽多時。
頭次聽說醫者鑽研解藥的初衷竟不是為了救人性命,商音陰陽冷笑著進來:“若是哪天董大夫倒黴些中毒歸西了不足為奇,因為他鑽研出來的解藥是不捨得用的。”
“……”董靈均無語,回頭瞅一眼來人,什麼話也不想說了,隨手拿過潘安養的蛐蛐逗著玩兒。
商音滿面陽光進門來,後頭搖大尾巴的阿芒已然成為她的跟班,漸行漸近的那一眼,獨孤默只覺與她隔了千年數年才相見,默默無言,他費力起身,滄桑面容咧嘴一笑,桃花眼倒是一如既往的狡黠,彷彿只是一個睡懶覺被抓包了孩子。
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商音心裡半知半解,也就一覺醒來便聽落雁說獨孤默的毒解了,其他再也問不出什麼真話來。如今親自來探望,獨孤默體內毒雖解,但這病痛終是折磨他許久,一副瘦柴之軀還需靜待時日才能恢復如初。
總之糟糕的境遇已過去,多問多提也無益,商音歡快擊掌,側過身子呼喚:“看望病人,我們可不是空手而來的,來,阿芒,把我們準備千年靈藥的呈上來!”
“靈藥”二字一出,旁聽的董靈均腦袋一偏,神色凝聚,倒是要瞧瞧這丫頭能有什麼靈藥,只見阿芒叼著根不規則的“人”字參,胖醜胖醜的,表皮上附著新鮮的烏泥,一狼一女饒像頒獎似的一臉肅靜望著獨孤默:“人參。”
“啊,就這……”識貨的董靈均嘲笑地別過臉去,“白跟你舅舅學了這些年……”
專業大夫董氏已然打假,唯恐來者不善的獨孤默受寵若驚,連忙擺擺手躺下蓋好被子轉過去:“我可不想再被毒死一次,畢竟這回可沒蟲子救我薄命了。”
商音不饒人,將人參吊到他枕前,打趣道:“這可是出自你的意中人落雁之手,人家辛辛苦苦為你尋來的,蒹葭說不是,她偏說是,還拴住紅綢帶有模有樣地給帶了回來,人參嘛,人家都把人生送給你了,況且,她都扭傷腳踝臥床了,你連一句道謝人家的好話都沒有還好意思不接?”
開口就是不中聽的話,獨孤默瞪了她一眼不理會她。這時,突兀地有人吭聲,蠻是嚴厲的樣子,獨孤默立即聽出來人是誰,為了躲過行禮,他直接腳一蹬,裝死。
太子駕到,董靈均早早地行禮遠離是非之地,商音笑容滯留地回頭,不出意外果然一張冰臉,竟然還帶點抓姦的冷漠,這可是個不好惹的主,她只好裝作讀不懂他的表情,自顧自樂呵:“真巧,我……我也就過來探望病人的,看見他死不了我也就放心了……呵呵,我走了,您請……”
說畢,鬆開手中的“人參”,吆喝上阿芒主僕立即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