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南陽來的那位“乘龍快婿”劉斌已經拜訪過父親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府中奴僕都一致稱呼他為“郎子”,也就是“姑爺”的意思。
稱呼都比那張臉都來得快,商音還沒見過尊容呢!
不過眼下商音的精力沒怎麼放在這個未婚夫上,換上一身蜀錦的男衫,與獨孤默進出府衙得勤快。
如今的蜀地刺史名叫章仇公,輔助事務的判官是楊炎,這便是楊落雁的父親。兩人上任也才有一年的時間,自從朝廷派四品大將軍獨孤默來助他們平獠,他倆如獲甘霖般舒了一口緊張的氣息。
結合近幾年關於獠寇的案宗來查他們的窩巢蹤跡,獨孤默翻到商音舅舅那一宗,揉了揉眼角的桃花痣做思考狀,循著記錄推敲指疑:“曲丫頭,你舅舅雲歸是蒲江縣藥商,卷宗記錄夫婦倆於天寶十五載十二月被山賊攔藥車劫財,遇害於蒲江山口。那年剛好是玄宗皇帝避安史之亂入蜀不久,益州升成都府,蒲江歸成都管轄,那時府衙林立,治安都有所提升,壓獠的力度並不差。可那一年除了你舅舅跟舅母出事,再沒有獠寇作亂的記錄,他們既要劫財,似乎不會選你舅舅這樣清貧的藥商下手,那道山口是商紳頻繁入城之路,沒道理只劫你舅舅的車啊。”
商音冷漠地翻過手中的卷宗,“就連你一個外人也能瞧出其中的端倪,可見當時我父親是如何敷衍了事。”
“怪不得你父親不敢查,那麼一大家子人,若真引來了賊寇的報復也不是玩的。”獨孤默聽出了她心裡的不平,便站在王遇的立場上說了句安慰的話。
她沒有回答,獨孤默起目光看去時,她抿緊著微微發白的唇,那雙容光幽微的雙眸在細長睫毛的陰影下顯得有些黯淡,渙散的目光找不到焦距,靠在書架旁像金鈴花垂下的花朵般雅靜,沒有感情地對著竹簡上的某列文字。
他十分不喜歡看見這樣的她,張口抬槓:“喂,你把話說回去,我怎麼就是外人了?我可是你嫂子的侄兒。”
“喔,侄兒,你好。”
“……”
商音抬頭瞅了一眼,一本正經地打了個招呼,他的五官開始不服氣地扭曲起來,她咯咯解釋:“沒錯呀,潘安跟質兒他們喚你‘表兄’,你們就是同輩,自然都是我侄兒了。”
獨孤默怔然地站在那裡,像是吃了個癟似的,也說不出哪兒不對,總之就是不對!大呼:“謬論,你這是謬論!”
怎麼就莫名其妙矮了一輩呢!
不該是這樣呀!
他想了半晌才把道理揪出來:“我給你講,你看啊,按‘長嫂為母’的說法來講,你相當於是我姑姑的女兒,所以你應該跟潘安他們喚我一聲‘表兄’!”
“不對,你跟潘安是同輩,那就是我侄兒。”
“是我表兄!”
“是侄兒!”
……
兩個人磕絆吵起來,你回一句我搶一句地離開宗卷室,他們一有矛盾,總是吵也吵不大,但也很難歇得了。
路過府衙的點兵校場,正遇見獨孤默麾下的韋校尉清點差吏人頭,人背對著,並看不見模樣,可見陽光鋥亮地照得他身上的軍衣滿是光輝,聽見指令下達得凜然:“花市繁盛之際,大家必須按指揮各司其職,巡邏在各街巷,凡遇盜,搶,起鬨,鬥毆,亂市者一律逮捕,務必保證花市寸土無虞!”
言畢,將衛們肅然有序地出隊。
“二十三郎!”獨孤默鏗鏘地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