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心知肚明,若不是因為安史之亂打得響亮,唐廷大失威信,這獠的藐視嘴臉才敢難看起來。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即使獨孤默剿寇的功績為蜀地帶來一隅安寧福祉,這一禍害仍似有似無地潛留到宋朝,所謂禍害遺千年,其影響累加起來可堪秦國滅蜀。
畢竟,世間不會有永遠和平乾淨的那一天。有王,便有賊,有民,便有匪,自古如此。
收到西川節度使探獠的暗樁線報,獨孤默與韋皋商榷戰策,部署天網,以扞衛錦市市容融洽為前提,尋引蛇出洞的兩全之策,掐其扼要,擊中心臟。詳商戰策部署兵力間,少年韋皋腹中的足智多謀一露無遺,官級上雖是獨孤默的下屬,但這兩廝饒是合拍搭檔,長短互補,如銜接板木搭棟樑用的榫頭與卯眼,毫釐不差,相得益彰。
尾聲,四下小兵領命散去,韋皋漸漸將話題轉向題外:“將軍知道了麼,如今聖人有意要讓鄭王代太子掌天下兵馬元帥。”
“管他呢,鄭王又不是我。”獨孤默哼唧了一聲,漠不關心。
也只有過命的兄弟交情,才敢這般語氣說話。
不想當將軍計程車兵不是好士兵,韋皋自然是位好士兵,他對朝堂兵馬的動向留了耳目,但歸根結底還是這件事情比較適合八卦,所以他就起了個小頭:“哎,如今有閒言說聖人猜忌太子,也不知是想掉舌根的那起奴婢揣摩的,還是真有其事。自從東宮確立後,掌天下兵馬主帥便一直空懸。郭令公頻頻上表,此職應為皇太子掌,可最後因為禁中一處起火事故,聖人可能沒打算叫太子掌元帥了。”
“什麼禁中失火?”獨孤默的眉頭微微蹙起。
“前不久,宮中失火,燒屋室數十間,火發處與東宮稍近,聖人多疑,懷疑是太子放的火,便命監察御史趙涓俾令即訊,查個水落石出。”
“聖人就如何懷疑是太子放的火?”
“因為火勢一路逼近崇賢館,火發日正值館中學子休假,並無傷殘。偏偏有小韓王在裡面開卷奮學,還好救火及時,這才倖免於難。最後查出緣由,是一個侍奉的小宦官毛手毛腳翻了燭臺而起火,誰道可信不可信呢?”
蜀地與長安山高皇帝遠,也不知道韋皋是哪裡來的小道訊息,說得的確不差,甚至有點像坐在巷口七嘴八舌咬耳根的婆子。
起火地點,差點受難的人。一個是東宮之主,另一個是獨孤妃的兒子。細究其中牽扯是非,少不得是用意外來掩蓋一場陰謀詭計。這可算戳中是天子的頭等大忌了,只怕不是那個小太監毛手毛腳,而是有人暗中手腳。皇宮諸事,替別人擔虛名的冤者還少嗎。
“如此淺顯易見的一場‘意外’,難怪天子要發脾氣。換我我也發。”獨孤默心想著,如抽冷般吸了一口寒氣,不明其詳的他作為韓王的表哥,也不好因為親戚關係而貿然下是非定論,只能作為事外人一聽便過。
倒是天子與太子的關係因為兵權而變得微妙,若是兵權真落到鄭王李邈手裡,的確是個不容忽略的問題。參考初時太子李建成的下場,就足以說明一個對太子有威脅的親王手握大權兵馬的重要性。
莫說作古的李建成了,就連當今的皇帝,李豫封太子之前不也正與兵權有一段故事,若兵權不為太子所掌,朝中又當如何異論。李豫比誰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