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嫡庶養義”的排行規矩,王家義女出嫁的排場並不盛大,比起之前小侄兒的滿月酒甚至都矮了半截。
新郎劉斌於書文方面就有些名聲,來接新娘時催妝詩做得不賴,妝罷的新娘子很快就從閨閣嫋娜出來了,一身合身份定製的喜衣,青花翠鳥的裳紋滾邊繡飾吉雲,嫋娜有致地下樓來,花冠上垂的那排錦珠面簾在妝容間閃爍跳動,於桃花團扇的掩妝下更加難辯容色。
接新娘子這一過程直接省略了傳統的九九八十一難,下婿,討紅包,障車等等都因為大家的規矩言辭而沒有掀起喧鬧的波瀾,劉斌感到意外稍微暗自納罕了一下,但還是笑容滿面,按禮遵循地迎親。
新娘子斂衽拜別父母,上了轎車,啟程歸往外地的長途。外人都沒認識過王家認的這位乾女兒,便紛紛在人群中蹙起腳尖企圖從團扇中一窺新娘是否絕色,滿眼只覺得如霧裡看花,霞中撥雲一般隱綽美。
十里紅妝離成都,萬重山水歸南陽。
劉斌歸家了,帶著那位親手為她簪上花釵的姑娘歸家了。
成都的農家田事,在即將來的三月裡萌動。
落院中的桑葉青復青拼命地抽出葉子,鬱蔥覆蔭,像是要將舊日貪婪吸汲的春雨全部都以綠葉的形式爆發釋放。枝柄處一節節孕育出小指頭般大小的青果穗,毛茸茸地掛滿枝,像是動物順不走的蒼耳。蟬在枝中鳴,蠶在葉下蠕。
蒹葭坐在桑樹蔭底下一邊煎藥,一邊閒散喂蠶,藥香飄飄間,綠油油的樹蔭將她的淡黃衣裳倒影成了青色。
商音拖著沉重的身體下床,倚在古舊的木門邊,孱弱蒼白的小臉對著這桑意正盛的小院。蒹葭一抬頭,歡喜來喚:“小娘子,你醒啦!”
“嗯。蒹葭,這是哪兒,不應該是在家裡嗎?”
“這是……”蒹葭要說的話被進門來的獨孤默打斷,“王家女兒已經嫁去南陽了,你自然不能再待在王家,這裡是前任蜀地判官的農家院,你就先在這住著吧。”
商音四處望了一下,再沒有采梅的影子,心中微微一舒:“新娘子是採梅嗎?”
“可不是麼,大婚臨頭你以自殺來拒婚,你叫他們上哪去找一個健康的新娘出來,採梅自然就得上花轎去了!”獨孤默解釋完這一切,長吐一氣,如重釋負。
可如重釋負的人該是商音才對。
後,他對著商音又是一頓嗔罵“我真沒見過你那麼蠢的逃婚人!翻牆被逮住也就算了,那麼尖的匕首,像肉不長在你身體上似的,直直就往心口上刺去。我送你匕首是讓你自衛的,你倒好,用它來自殺!蠢,蠢,蠢!簡直比豬蠢!”
“自殺?”商音的嘴角揚起微笑駁回的弧度,“我可不像你真拿刀子去刺心口,我是右心人。我可以比豬蠢,但你比我更蠢。”
什麼右心,管她玩笑話呢,獨孤默不屑一笑。
“哈哈!”蒹葭倒爽朗言笑,對獨孤默道,“小娘子的話真有意思,就是拐著彎說你蠢不如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