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昇平騎著那匹黝黑光亮的健馬上場,王歆心裡湧起一股詫異,左手不安地抓緊了韁繩。
築場千步如削,闊比星海。男女隊對壘,各持球仗,英姿颯爽,彷彿是天上的各大星系亮現於這面星海般的場上。
“開球——”
鼓聲一響,輕巧的圓球經拋打而出,馬不用鞭子來策,鐵蹄自會順應著主人的心意疾馳。李適最先取得先機,駕馬迎上將落地的馬球,俯身球仗一擊即中,朝王承升的方向擊去。王承升卻是慢一步,準備揮球仗時一襲華裳從眼前奔過,使得他驕陽般的目光如被彩雲矇蔽,對方嗤嗤一笑帶走了馬球。
原來搶球的是太子王良娣,怪不得將夫君的球盯得緊呢!王承升皺皺眉頭,暗罵了下自己的失誤,隨後一笑了之。
場外雀躍的侍女們為香騎逐飛球的主子頻頻叫好,商音抿了下粉唇,居然有些嫉妒起這位搶得頭彩的阿姊。“宛轉縈香騎,飄飄佛畫球”,大概最適合形容王歆這樣的了。
而王歆擊出的球飛得並不準確,很快就讓男方佔了優勢。商音策著韁繩馳起白馬逐飛球,人,馬,球仗三合一頻頻中球,就如天時地利人和般。昇平也是位想大出風頭的主,騎著搶來的那匹駿馬愈加挑釁,明裡暗裡跟商音搶了不少頭彩。獨孤默跟郭曖看出來了,卻不想他們都助著商音,氣得昇平快要把商音當成人人追打的馬球,巴不得一揮球仗拍上去。
自然不能真的一杆子打上去,嬌縱的昇平篤定商音是伶人,球技總有不足,便不再使搶球的路數,而是將球擲向商音順手所不及的地方來為難。
哪想商音左右手靈活地互換了韁繩與球仗,左手持球仗俯身移擊鬃底下,嚕嚕的球像是流星一樣倏然地從馬下飛了出來,急速而利落地入了甕。
左右擊球難於左弓右箭的射法,耳邊忽有路過的讚歎聲:“如星從月下飛,不愧是本太子傳授的馬技!”
聽到他特地賓士過來送上的悄悄話,誇別人也不帶捎上自己,商音覺得,那也忒像黃婆賣瓜了!
馬蹄相映下,俯身迎末落,回轡逐傍流,“噔噔”響的球仗擊球此起彼伏,時不時捲起飛揚的黃沙,再配著場外的龜茲樂助興成趣,場面恢宏得像是畫師蘸飽筆墨後揮灑出的那捲傳世之作。
突兀的馬嘶打破了賽場的沸騰點,緊接著是尖銳的女高音,眾人望去時是昇平的馬騎在做怪,不知何故那馬褪去了良訓的颯爽之風竟像噬人的猛獸兇惡起來,馱著背上的人橫衝直撞。
可憐那恃寵而驕的公主被一匹發了瘋的馬帶得像個停不下來的陀螺團團轉,天旋地轉地整個世界都混沌了,急得她鬆開韁繩不是,不松也不是,爆粗口的話不知是罵多一些還是求助多一些:“還不追上來斬了此獠!”
馳白馬的商音離昇平最近,追上時唯有短尺距離,先救人脫離險物要緊!在那一彈指間商音揚去長鞭將那玲瓏小巧的身軀卷得跟春捲一樣可愛:“公主,抓好我的鞭子!”
“你!”從未被人捆過的昇平也來不及惱怒。
虧得那十四歲的公主身輕如燕,商音縱馬相迎使足了臂力將昇平一攬託到懷中。那匹驚馬立即馱了個空,落得輕鬆又胡亂地疾馳。
馬場極大,眾人往驚馬這邊速速疾馳也比不上近水樓臺的商音。“今天又叫我拯救蒼生治瘋馬了不是!”她冷笑一聲後將白馬的轡頭交給昇平來駕馭,暗自讚歎李適教過的踏馬技術要派上用場了!
驚魂很快定下來的昇平駕起白馬馱著商音追趕驚馬,只見長鞭如騰舞的靈蛇從眼前蜿蜒盤去,結實纏繞在驚馬的頸處,成為一道有力的束縛。昇平正想扭頭看看商音是如何出手時,人家已翻起身軀踩過馬背憑著猴子走鋼絲的雜技飛踏落地,一手攥鞭勒緊馬頸,一手抓著轡頭制住。
那匹驚馬就像是縱慾過度般,掙扎幾下後軟弱無力地倒下來抽搐。這始料不及的暈馬嚇了商音一跳,搞得自己將它怎麼著了似的。
“為什麼它不動了,啊!口吐白沫了!”昇平下了白馬跑過來看,驚訝地用手捂住了嘴巴,那表情像是聞到了什麼腥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