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娘子。您有何事?”話雖客氣,可玉樹骨子裡是不情願,低垂的目光暗自斜視。
“夫人不知道王長史已一大早啟程回彭州了麼?過了半日,那些準備的東西如何送得及。”商音問著玉樹,出門來的王歆聽了個正巧。
王歆像是才知道這件事情般,失落地叫玉樹把包袱收好留明年,表情上悶悶不快,拉著商音的手訴苦:“都是我身子骨不爭氣,病了兩日,阿兄入京也不曾好好招待過,沒說上兩句話,更連端午準備好的節禮也沒來得及送去。”
一說到“病了兩日”,商音心下難免生出愧疚來,看著王歆滾下兩顆淚心中一軟,是個人都會自責:“你的病也是因我而起,我很是過意不去。”
“沒事。”王歆順著嘴有意無意地嘮叨起來,“阿兄早上走,每晚定要在驛站停歇,此時應還在八百里內的秦川,眼下若是有個騎術精湛的人,最遲明日追上,偏偏聖人賜節禮大王一早又進宮去了,不然還可叫他部署一番……”
這樣的話落在商音心裡就是個將功折罪的好差事,不曾猶豫就拍拍胸脯熱絡地攬了下來:“有我呀,大王教過我騎術,他教的自然差不哪裡去,來往長安的蜀道我也走過,夫人給我出城的令牌,就將這事妥妥地交到我手上吧。”
“不行,你一個女兒家這怎麼可以……”王歆裝腔作勢地拒絕,欲搶包袱時又“哎呀”一聲撫著疼痛的額頭。
商音拿過包袱,言語自信:“放心吧,我去找吉貝跟我一塊去,總會安然無恙的。”
王歆跟玉樹見如此,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微妙而難以察覺。
玉樹扶著主子歇息後,四下無人,悄悄拿出一個玉櫝交給商音:“我家夫人不懂得接受人的恩惠,玉樹看著急在心裡,曲娘子既有此能力,出城入驛館的手續都在這裡,一定要替我家夫人將東西送到王郎君手中。另外,一個人走得快些,還望曲娘子莫要耽擱,策馬加鞭,早去早回。”
“行!”
一錘定音,跨上包袱的商音也來及換裝扮,照舊一身白橘纈色的襦裙,一束蝶簪雲髻,牽了李適的坐騎流星,朝著城門馳去。
…
用過晚食,王歆懶散地問:“玉樹,她是一個人走的嗎?”
“是的。”
倏忽大風颳得正猛,驚得閣樓前撐欞窗的欞木一聲響落,玉樹出門去看時,天色像是一幅潑墨山水畫般黯淡無光,丫鬟聚在廊角偷得浮生半日閒,這一堆在纏五絲,那一堆在鬥百草,不亦樂乎。
玉樹遣責道:“沒見暴風雨要來了嗎,快將護花的錦幄支起來。”
她們這才散了去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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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馬疾馳塵土漫天,商音出了城門,風風火火奔向八百里秦川。
到了酉時,天際邊那條褶皺的秦嶺山脈越來越巨大,撐出一道逶迤的天然屏障一葉障目。這一路迎著大風,她疾馳的馬術越見進益,迎風獵獵作響的衣裙像是無法歇停的風車,在空中翻滾出兩道橘紅色的亮麗弧線來。
穿梭在秦嶺的古道間能見山高谷深的地勢,蒼翠的川野為河流隱綽了一層青霧色的美,只是美中難見王耀卿的騎旅。
按不耽擱的路程來算的話,王耀卿的人馬恐已過了秦嶺通向大巴山。
商音抬頭望天,此時的天空像是墨塊扔入瑤池中,暈染了大片大片的烏雲,她算算時辰以為是天黑了,誰料轟隆一聲巨雷滾過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