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代宗皇帝擔心兩兒傷勢,便留李適與李邈在皇城休養了一陣子,兩兄弟一時無話。次日午時,他們從皇城回府。
王歆慣常準備好精緻的衣食起居,恭迎自己的夫君回府。原以為自己的心意要備受冷落,誰料到李適不比往日絕情,冷冷道了一聲謝。
細想過後的王歆一點也不開心,她知道這是因為兄長王耀卿要來府上拜訪的原因。
畢竟,李適終究有話要跟王耀卿促膝長談。
站在花圃前的王歆早知道埋於真相的那片土壤終究要掀開,目光停留在君影草開的伶仃白花上,她咬了咬唇,亦如黃連咬入齒間的苦澀。
初夏是君影草的花季,王府後院的君影草原應該開得十分漂亮,這種草生芽開花像是稻苗結穗一般,一串一串的玲瓏白花倒掛金鐘地綴在碧綠葉間,可愛又迷人。而今年君影草不怎麼長好,花朵才盛開一段時日就連帶著綠葉逐漸萎靡。
一同旁邊的幾瓦水仙盆栽都好不到哪裡去,才翻出的新葉已然枯萎。
“呀,夫人,君影草枯了,怎麼邊上的水仙也跟著枯了?這可是新引進的品種呀,花期都還沒怎麼長呢。”蒹葭年齡不大,一看到枯萎的花便滿臉是小女生的驚訝與惋惜。
最喜愛的水仙花枯萎了,王歆一點兒傷春秋悲的心思也不會有,冷靜地道:“兩敗俱傷,有得必有失,沒有什麼可惜的。”
其他花香跟著薰風吹過來,蒹葭抬著稚嫩的臉龐,聽不懂主子說的話。
會看眼色的玉樹見君影草枯萎了,就連忙把水仙盆栽抱走扔掉。
花園的另一頭,是王府的畫閣樓院。
“商音,你入王府作我近侍起,我曾說過,要引你見一位人物,他馬上就來了。”
李適說著拉商音到梳妝的銅花鏡面前,精緻華麗的妝奩上擺著琳琅釵環,胭脂水粉的香味呼之欲出,“你扮回女妝去見他。”
這陣頭搞得好像是老鴇包裝女兒要賣出去似的,一頭霧水的商音摸了摸頭腦,卻是什麼也沒摸到,一點都不理解李適的新花樣。
“那見了這位人物,大王是不是該放我走了。”
“不會,你一輩子都離不開我身邊了。”
聽他說這樣的話,商音剛要反駁,頭上紗帽忽得一鬆,以為是帽子自已掉下來,正要低頭看地找帽子時簪子也跟著松拔一出,一叢萬縷青絲似是九天瀑布飛瀉在他掌上,玲蘭花香盈繞著一種曖昧的味道溢漫了整個房間。
他動了動鼻翼,靈敏地嗅出了花香,似笑非笑地道:“怪不得呢,我說王府花園裡君影草的花怎麼開得越來越慢,原來是有偷花賊摘去做沐發的香料了。”
“喂,你拔我簪子幹什麼嘛?大王就可以這麼無禮嗎?給你當了那麼久的侍衛,偷你幾株花不過份吧!”
商音說著就要奪過簪子,李適迅速將簪子扔到妝奩旁,雙手往她肩上一摁,她已穩穩地坐在月牙凳上,一對郎才女貌的影像已被明晃晃的銅鏡攬入懷內。
他親暱地將唇貼到她耳邊,看著鏡子裡的人道:“不要亂動,我身上的傷口要是裂開了,我疼不要緊,怕你會心疼。”
“……”
她乖乖地聽話還真一點都不亂動了,心想,如此輕薄的語言,怎麼這個正經漠然的大王也學得如此歪風邪氣來。
李適拿起鏡旁的鎏金縷空雙鳥梳,篦子的齒牙一節節穿梭在商音的青絲間,從髮梢到髮尾。
商音凝視著鏡子裡的他,他為女子梳頭是那樣嫻熟,每一順篦齒從頭皮擦過,像是春夜的雨露滋潤在大地上,肥於土壤中的綠草要蹭蹭冒出來的舒服。
商音也覺得被他這一篦,頭髮都要茂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