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沙漏落空時,狩獵的勝利結果是:李適與李邈平分秋色,獨孤默為次。
現場的喧譁慶聲中,野雉,豪豬,麂子,鼬獾,白獐,果子狸……一隻只生靈堆成一座珍貴的小山丘,即將要成為宴會上鳳毛麟角的美味。
李適面上是忍辱不驚的平淡,內心卻是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結果。
要麼伯要麼仲,他生平最討厭與人平分秋色。
而一箭雙鵰失過手的李邈倒是因“平分秋色”四個字撿回了面子,臉上不禁幾分露出幾分風光得意來。
兩兄弟不過是假意要好,奉承彼此。
獨孤默不怎麼在意這個名次,視線無聊地掠過人群,看到侍衛裝扮的商音寂寥地遠離了人群淵藪,踩過青草往溪水的那一頭走去。他正要跟上去時,邁出的腳掌好似被千斤大鼎壓住的定在地上,低頭看是著男靴的腳,抬頭看卻是一張清秀的面容。
“獨孤默!”
昇平公主咬著這三個字,轉著腳後跟加重了力氣,像石墨磨黃豆一般對待獨孤默的腳。
“公主,路這麼寬闊,屬下可沒擋到您的去路,再瞧您的身材,那也不是能佔一道的人。”他嬉皮笑臉地抽出腳,光亮的鹿皮靴親密地映出赫然足跡。
昇平看到那張臉就想一巴掌打蚊子地拍過去:“本公主最討厭你這張看誰都一臉多情的風流色相,臉皮厚得像是淬劍爐裡千錘百練打出來,城牆也要甘拜下風!你休想惦記本公主!想當駙馬,下輩子吧!”
就是惦記平康坊的花魁也比惦記這位金枝玉葉來得有結果呀!
這一通掀唇譏罵搞得獨孤默很是莫名其妙,他無辜拱手:“公主此話從何處講起?屬下不敢覬覦公主。”
“那你就少在獨孤德妃面前汪汪汪!別跟個狗腿子似的,當心本公主捏死你!”話配著動作,昇平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掐尖兒,驕傲地抬起臉龐,臉上的綠蔭暗影也跟著挪了一寸。
這更加聽得獨孤默一頭霧水:“我何時在我姑母面前說什麼了?”
“不是你跟德妃說想娶本公主麼?哼,這麼快就否認得乾淨啦!金魚都比你有記性!”
“公主放心,我娶位賤民當妻也不配覬覦金枝玉葉。”
對於姑母的話,獨孤默猜到了一二,嬉笑的臉色驀然凝結,將認真的話說完,朝商音的方向看去,已杳無人影。
賤民?金枝玉葉?
竟將兩者拿來說事!
昇平直接被那句話驚到了,小臉上露出幾分不可思議來。
“公主,您快去找郭六吧,方才他抓了一對機靈的草兔,說要送給某人當禮物來著,我估摸著就是送給公主您了。”
一招南水北調,昇平信以為真,放過獨孤默,歡喜地朝著郭曖的方向要禮物去。
掬一泉清澈的溪水直直潑過臉龐,商音對著溪流靜下來,汩汩流水不停地朝前方奔去,一動一靜中,自己的倒影仍完好無缺地沉澱在溪底。
沿著臉頰落下來的溪水浸透了衣裳,像冰雪融化的積水漫到了胸腔,淌到心底聚成低窪。該死的衣襟溼了大片!
商音便對著自己的清影低頭,臉頰上的溪水又像掉下來的眼淚一顆一顆跌回溪流。
陽光越過林叢折在溪面上,五彩的光輝凝聚於眼角,一箭雙鵰的影子仍在她的腦海裡明滅,不能像手上的灰屑被溪水乾淨地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