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沒有一點星光。十幾名死士如鬼魅般遊韌起伏在郊林間,驚起風吹草動,棲於茂樹的飛鳥立刻敏覺,扇翅撲羽,交替重疊。
有人恨得咬牙切齒,一道兇惡的命令覆住整片黑夜:“我想要的,就只是他一條命而已!”
死士頜首,無聲的回應,與洶湧的夜一樣充滿怖色。很快,不遠處傳來駿馬長嘶,他們當以為目標,謹慎追去。
原地,對面高高凸起的小土丘,不起眼地堆在寒潭邊,商音拖著一座小山般重的冰雕怪,在小土丘後藏得賊好。而遠處那聲馬嘶,正是她方才捨棄的馬。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商音慶幸,於馬上這一摔,還真是救了命。
四周迴歸寧靜,飛鳥重宿舊巢。
“喂,冰雕怪,你死了沒有?”
“……”對方氣得無語。
商音拍拍他的臉,生怕他在黑暗中死掉了,喋喋不休地事先宣告:“我跟你非親非故,你別死在我眼前啊!我可不想平白無故費一筆棺材錢,細胳膊秀腿的我也挖不出裝得下你的墳穴!你再不醒來的話,第三十七計,跑比走快,我可要拋屍荒野了……”
那個中箭的冰雕怪,半醒半昏迷,抓著商音的胳膊極力張了張嘴唇,奈何像個啞巴,沒聲。
呀,遺言都來不及留一句。安葬費肯定沒處去討的,商音抬眼望天:“要不選划算的……拋屍荒野吧……”
話雖這樣說,可轉念一想,救“怪”一命,造不了七級浮屠,起碼可以安安良心。
商音拖具半死不活的“怪”尋了個隱蔽的山洞,還好身上有火絨,柴火一堆很快就亮起了火光。這才見他唇變冷色,檢視他胳膊上的傷勢,果不其然,弩箭是餵過毒的。
認出毒物的她鬆了口小氣,舉著火把就要離開,忽而白色的裙角被什麼東西一纏,原來已被冰雕怪攥住,不讓她走。
“喂,放開。”
他沒說話,緊握的拳頭已表明一切,不放。
“我是去給你找草藥的!”她沒好氣地說。
他有點不相信,一灘死水般眼也不睜,彷彿全身唯有手腕有勁,將那抹裙角攢得更緊了,指關節聳突。
……
這個人超級怕死。
商音真是服了他了,拿出防身的鞭子塞到他手裡:“喏,這鞭子是胡師傅送給我的平安禮,抵押給你。用不著等死,等我。”
用不著等死,等我。
最後一句果決動聽,他眼皮子微微一動,才願意鬆手。
商音再回山洞的時候,一雙繡鞋髒汙成泥土的顏色,衣袖溼嗒嗒地落著水滴,右手捧著一把不像藥的草,左手也沒空著,不知道從哪裡順了一口灰土土的罐皿來。
搗藥完畢,商音才開始為冰雕怪處理傷勢,小片小片的綠植碎葉敷在傷口上。他頓覺清涼,正要享受時,傷口頓起皮肉撕扯的疼痛,那支弩箭猝不及防被拔出。
“鐺——”
這一瞬,唯有那支塗毒的弩箭被商音扔得老響的聲音。
她望了一眼他的表情,冷厲的眉眼直直立起,鼻樑高挺,咬牙不發出半聲痛的呻吟,堅毅的汗滾成一陣急雨。這般如此的隱忍,實在讓人不禁暗自好奇,他從前所經歷的,是否很不容易。
“弩箭上的毒,並非劇毒。我猜那個人想殺你,但又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只是為方便抓到功夫不錯的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