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侄子懂不懂,但德王現在已經懂得了。
“不剝皮斷骨,這國家難以為繼,你當我喜歡打你的臉嗎?”德王苦笑,“不打你的臉時,你還當我是你的小王叔,我何苦來著?”
小辮子說,在她的那個年頭,大周早亡了。
早亡了啊。
現在沒亡,德王都不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他壓榨小辮子所有的一切,跟她哭跟她鬧,希望她能體貼他那些不堪重負的壓力,他的一切大怒大喜,不過是源於他沒本事掌控一切罷了,可王妃到底還是捨不得他,陪著他過來了。他成功了,但他心裡著實不好受,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無法啟齒跟小辮子說,跟唯一可能會懂的大侄子,居然也無法開口。
王妃說,從本質上來說,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沒有哪個人能真正認同哪個人,以前他無法認同,現在居然認同。
“小王叔啊,”燕帝握著桌,看著桌面閉眼道:“你打朕的那幾巴掌,朕是真疼!”
是真的疼!
帝王的臉面都被小王叔打盡了!
可他是怎麼過來的?不是王叔手上握的那些東西起的作用,而是王叔小時候為他各處潑皮打滾撒的臉面讓燕帝到底心軟了。
一樣一樣都加起來,燕帝無法、也不忍心就大動幹戈,把周家皇室攪得一團亂。
而他不傷心嗎?
不。
每一樣,都讓他心碎。
可每一樣,他都只能忍。
王叔也好,妖女也罷,為家為國為民,他都只能忍,他想當一個好皇帝。
他真的想當一個好皇帝,讓祖宗榮耀,讓天下誇耀,讓皇叔認同,燕帝現在妻妾兒女成群,到頭來發現他最想要的居然是一個明君的頭銜,他抬頭看著宮殿那高高的房梁,苦笑道:“朕也委屈啊。”
小王叔還會笑,他早就不知道笑是什麼樣子了。
世人當他愛萬妃年輕時候的樣子,連皇後也如此認為,可誰都不知,他愛的只是萬妃少年時候無所求喜歡他的樣子,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什麼都沒有,更與皇位無緣的皇子。
“你委屈什麼呢?”德王在聽過他的話後很是沉默了一段時間,過後,他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皇帝聽:“你委屈?我不委屈了?你知不知道,你忍下的淚和你身邊人所有的人忍下的苦,也抵不過是我王妃一夜之間為我受的苦楚。你們喊疼,可知我王妃的疼?我王妃的疼,抵得過那世間千千萬萬所有獻出己身,供養我們富貴榮華的百姓的疼?聖上啊,你萬尊之位,是因有萬民敬你,才有你坐在這個位置,你要對他們有敬畏之心,你這個位置方才坐得長才坐得久,你當我不為你?你說,走到這步,我不為你,我是為的誰?”
他是為的誰?
周召康說到這句,潸然淚下。
他從一開始就不夠愛小辮子。
他愛小辮子,從頭到現在,為的只是成全周家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