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濛的雨霧吞沒了城市的輪廓, 密集的雨水落在浩浩蕩蕩的運河裡濺起一片飛舞的水花,碼頭上沉重的吊臂依然不知停歇地工作,將那些整齊排列的五顏六色的集裝箱擺放在河岸。
兩人沿著河邊走過, 燈塔的光輝還在雨中朦朧閃爍, 貨輪的鳴笛聲回蕩在疾風驟雨喧囂的夜晚。
黑發少女抱著一幅來自千年前的魔法畫像,看上去情緒非常低落,“你知道嗎……”
艾利克斯安靜地等著她的宣洩。
“藍洞給的發型太醜了,這是什麼鬼東西,”她歪過頭將腦後不長的馬尾辮甩到肩上,“我之前還去燙了頭發, 現在都沒了。”
“……”
蘇茜沒有在隊友臉上看到震驚疑惑無法理解的表情,畢竟這家夥從精神上來說大概……或者說從內到外都沒有性別。
他吸收過什麼人就能獲得對方的思想和記憶,從這個角度,溝通方面絕對不會有異性之間偶爾的腦迴路不同造成的障礙。
“我醒過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之前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因為我的遊戲角色就是那樣嘛,不過當時我的精神狀態糟透了,”她萎靡不振地低著頭, “我滿眼都是各種人名和黃色的熱成像, 我坐在路邊的椅子上, 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然後我發現我的衣服和遊戲裡一模一樣, 我……”
少女微微挪開了畫像, 單手掀起了襯衣下擺, 露出一節肌理分明的勁瘦腰線, “我隨便看一下就意識到這根本不是我的身體,雖然當時我沒心情去失落什麼d縮水到b這種人間慘劇了。”
“後來我去了一些有神秘都市傳說的地方,受詛咒的陰宅或者鬧鬼墳地之類的,認識了新朋友,他們,用英語說就是都有超能力,”她放開了衣服抱緊畫像,有些迷茫地望著前方暴雨籠罩的城市,“然後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他們幫我解決了很多事,我以前只知道兇手是個越獄的罪犯,對哥譚也瞭解甚少,我朋友查到了一些……內幕。”
她曾經舉著槍站在廢棄的工廠之外,天穹之上是幽深的夜色和慘白的月光,未燃起溫度的槍身尚且冰冷,那些輕易就能奪走生命的能力已經蓄勢待發,倘若壓下扳機就能驅散一場噩夢,對她來說世界上就再也沒有無法解決的難題了。
可是沒有用的。
“我來了美國,在哥譚城外開著隱身目睹了一場戰鬥,就是那時看到了蝙蝠俠的真名,我當時想過開槍,又覺得沒什麼意義,然後我去了一趟那個瘋人院。”
那一夜的雷聲撼動著黑沉沉的天穹,白亮的電光撕扯著團團灰暗的雲霧,照亮了郊區層層陰森的樹林,阿卡姆瘋人院就佇立在黑暗的蒼穹之下,矗在門外的銘牌斑駁褪色,鐵門的倒刺和有著電網的圍欄嶙峋尖銳,電光滑過被厚重帷幕遮擋的窗扉。
牢房裡昏暗的燈光照耀著囚犯慘白的臉,彼時她坐在桌上看著那個人深色的眼圈和綠油油的頭發,後者笑嘻嘻地打量著神情抑鬱的少女,“又是一個複仇者————”
“然後我就知道了小醜殺了蝙蝠俠的羅賓……第二任,但是,他依然活著,一次一次被丟進去,在他想越獄的時候再跑出來,”她諷刺地哼了一聲,“哥譚的事我一點興趣都沒有,那天我殺了被那個罪犯買通的看守者,僅此而已,然後我意識到我並不是真的一定要幹掉誰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不過是因為讓人死亡對我來說太簡單了,所以我才總會想要這樣做。”
“這個故事非常無趣,我是個脆弱又精神失常的瘋子,”少女側過頭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現在你是不是覺得,我和那些被你當成食物的人類,其實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大雨自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在他們之間拉起一道透明卻無比沉重晦暗的簾幕,像是無形中割裂了兩人所在的世界。
她微微笑了一下,“所以你為什麼還要和我在一起?”
艾利克斯看到那人眼裡倒映著無盡的暴雨和鬼魅的夜色,這一瞬間好像無數閃回在瞳孔深處急掠而過,如同對方尚且稱不上漫長的生命縮影。
男人低沉的聲音緩慢回響在雜亂的夜雨中,“你是……不一樣的。”
“……但我沒有毀滅人類或者拯救世界這種願望?”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