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嗤笑一聲,眼神漸漸變得遙遠。
“我知道你恨蕭家,恨祖母,恨父親,恨蕭家所有人。”陰暗潮溼的天牢內,他平靜的語氣帶著幾分蒼茫和悲涼。
楚央不語。
蕭桓的聲音忽然變得很低。
“表哥,你還記得二哥麼?”
楚央一怔。
蕭桓用手指婆娑著冰冷的牆壁,空蕩蕩的聲音帶起經年回憶。
“那年京城鬧瘟疫,死了很多人。三皇子,太傅家的謝小公子,淮成郡王…還有二哥。他高熱不退,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七天,再沒有醒過來。他死的時候,只有十歲。”
楚央恍惚了一下,眼裡浮現複雜之色。
蕭昶的病因,並非瘟疫。
那年春,萬物復甦,護城河邊楊柳抽枝,京郊外百花吐蕊,景色宜人。
這樣的季節,最適合泡溫泉了。於是約了一幫公子哥兒,去自家別院泡溫泉。蕭平自持兄長,向來穩重,沒跟著湊熱鬧。又有些不放心,便讓小一歲的蕭昶跟著照看他和蕭桓。於是一群世家公子哥兒,帶著護衛,出城了。
蕭昶不會鳧水,沒跟著下溫泉,只在外面守著,省得他們一幫孩子玩兒瘋了出什麼事兒。溫泉池並非只有一個,而是互相連貫,只是隔離了開來。互相都能聽到動靜。一群孩子,玩兒起來特別瘋,幾個湊一堆就泡在一個池子裡打水仗。
他覺得幼稚,自個兒佔了中間最大的溫泉池。沒多久,就聽見隔壁傳來蕭桓的呼救聲。緊接著就是撲通一聲,有人跳進了水裡。
是蕭昶,他去救蕭桓,結果人沒救上來反倒是把自個兒給沉了下去。蕭桓本來會鳧水,只是初始嚇到了,等護衛聽到動靜下去救,他反應過來,慢慢的游出了頭。本來那溫泉池只供泡澡,四周淺,中間才稍稍深點。
只是那時年幼,個頭都不高,全都靠在邊上。蕭桓想試試忠心的深度,再加上其他人在旁邊起鬨,便硬著頭皮去了。結果一不小心,腳踩滑,水一下淹沒頭頂。
等護衛將兩人撈上來,蕭桓倒是沒什麼大礙,也就吐了幾口水,蕭昶卻暈了過去。
他們出門本是玩樂,肯定是不會帶大夫。沒辦法,只能回京。當晚,蕭昶就發了高熱。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夫開了藥,一堆人精細的伺候著,第二日熱度就退了不少。結果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的,覺得悶,自個兒起來把窗戶開啟了,又吹了冷風。這病,就沉重了。
禍不單行。
瘟疫來得突然又兇猛。但凡是染病的,全數隔離。但千防萬防,總有漏網之魚,禍及了蕭府。儘管發現得及時,沒讓瘟疫擴散。但病中的蕭昶,沒能倖免。十歲,還是個孩子,就因為這場無妄之災,在睡夢中,永逝。
蕭桓哭得雙眼紅腫,蕭家卻將這個仇算在了他頭上。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蕭家對他的厭憎毫不掩飾。蕭昶出殯之時,都不許他接近。他呆在府中,擺了火盆,紙錢一張一張的扔。仍自不敢相信,從小一起玩兒到大的二表哥就這麼死了。
蕭府白綾未拆,宮中又傳來三皇子病逝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