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覺得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自己就像一個笑話,那些發自內心的不安與關切在她眼裡看來根本就無關緊要!
紀慕辰氣得拔腿就走,可剛走到病房門口又改變了主意——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還不清楚她的性子嗎?越是脆弱、越是無助的時候就越表現得堅強自立,總是強撐著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即便眼淚就要沖出眼眶,還要勉強自己翹起唇角微笑,而能真正讓她撕下偽裝的面具袒露內心怯弱的人,全世界恐怕只有顧霄霖一個吧?
紀慕辰想著就剎住了腳步,轉身對跟在身後的毛林昌說道:“毛主任,我們公司的副總將在半個小時後到達n大,代替我與你們商談合作事項,抱歉因為私事耽誤了你們寶貴的時間,麻煩你替我向校長和其他領導轉達歉意,謝謝!”
毛林昌聽得一愣:這話什麼意思?不回去了?可人不都已經看過了嗎,還守在這裡幹什麼?又不是在icu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要是實在放心不下,等會開完了再來看不就行了?橫豎人又不會跑!
毛林昌一邊暗自腹誹著,一邊摸著光溜溜的腦門,想再勸勸紀慕辰,卻見他拿著手機大步走出了病房,看樣子是出去打電話了,毛林昌忍不住又腹誹起來:履歷漂亮又如何、能力出眾又如何?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能幹出什麼大事來?!
紀慕辰打完電話又回到了病房。
傅筠心正靠在床頭發呆,見他進來立刻驚訝地坐直了身體:“你怎麼還沒走啊?”
紀慕辰坐到床邊的凳子上,拉長了臉不悅地問道:“就這麼想趕我走?”
“不是...”傅筠心擺著手,真心替他著急,“你不是要跟校長談合作嗎?趕緊去吧,別耽誤正事了。”
見她眼中流露出真真切切的焦急之色來,紀慕辰的臉色才總算緩和了些,語氣也跟著溫和了幾分:“算不上什麼正事,就是你們學校想和我們公司合作建立vr超級化學實驗室,不過有意向與我們合作的學校實在太多,無論從名氣還是條件上來講,那些學校都比你們學校好太多...”要不是想借機看看你,我還真不想跑這一趟。當然,最後那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對他這種畢業於世界名校的天子驕子來說,n大這種普通至極的一本大學當然不夠看了...
傅筠心領會了紀慕辰的言下之意,笑著附和道:“那倒是...不過校長一片誠意,放他鴿子不太好吧?”況且還是因為她...要是校長和主任為此遷怒於她怎麼辦?她可是打算在n大奉獻一輩子的。
紀慕辰不甚在意地說道:“要是被放一次鴿子換來一次合作,我想你們校長還是很樂意的。”
好吧,有資本,怎麼任性都行。
傅筠心立即露出驚喜的笑容:“哇,那n大豈不是要趕在好多名校之前率先步入vr時代了?真是太感謝你了vr大神!n大的全體師生一定會把你牢牢記在心裡的...”
那誇張的語氣和虛假的笑意讓紀慕辰實在無法忍受,於是冷冷地打斷道:“好了,現在能說為什麼住院了吧?不會又是你那不靠譜的爸爸搞得鬼的吧?”
傅筠心臉上的笑意驀地一頓,隨後又彎起唇角笑起來:“不關他的事,是我晚上回家的時候遇到一個醉鬼,嚇得拔腿就跑,結果不小心滑了一跤,撞到了後腦勺,醫生說有輕微腦震蕩,讓住院觀察幾天...”說完還不好意思地摳了摳眉梢,自嘲地笑道,“是不是很背啊?說起來今年真的是我人生中水逆次數最多的一年了,弄得我以後都不敢出門了!”
紀慕辰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眼前這張蒼白的臉,那臉上的虛浮笑意假的就像一層面具,而那層面具底下,一定掩藏著他不知道的驚惶與恐懼,卻連分毫都不願透露給他。
紀慕辰心底一片澀然,良久,才斂起心緒,淡淡地問了一句:“報警了嗎?”
傅筠心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報了...”可等話出了口才發覺不對——只是被醉漢嚇到而已,報什麼警啊!於是連忙改口道,“呃呃,沒有沒有,這麼點小事哪裡需要報警啊哈哈哈...”為了掩飾心虛她還特意幹笑了幾聲,可在對上紀慕辰那雙清澈逼人的眼睛之後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紀慕辰定定地看著傅筠心,看得她紅著臉低下頭去,才站起身來,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好好...”傅筠心連忙應好,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才靠上床頭,悄悄鬆了口氣。
唔,對著學神撒謊,真的需要勇氣和毅力啊!
她剛才甚至都不敢與他對視,總覺得那雙銳利的眼睛能洞悉她的內心。
可她真的不是有意要瞞他,她之所以編出那套“被醉鬼嚇得摔了一跤”的說辭來,一是不想再回憶起那個驚惶無助的夜晚,二是不想把醜陋的傷疤袒露在外人面前,畢竟“差點被強奸”這種事真的難以啟齒,而且要是傳揚出去,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樣的風言風語。
因此對於每一個來探病的人,不管是廖嘉淇這樣的好友,還是毛林昌之類的領導和同事,她都統一採用這一“官方說辭”來解釋自己受傷住院的原因,當然,顧霄霖除外。
而那些人聽了之後,有的說“你也太膽小了吧”,有的說“你真是倒黴透了”,卻幾乎沒有人懷疑其中的真實性,除了紀慕辰和廖嘉淇,而紀慕辰選擇“看穿不說穿”,廖嘉淇卻是直截了當地揭穿了她的謊言:“筠心,你不至於吧?遇到個醉鬼也能把你嚇成這樣?是不是那醉鬼襲擊你了?在地鐵站附近那座廢棄工廠對不對?我聽說有好幾個深夜獨自回家的女孩都被拖到那裡強奸了,你該不會也被...”說著便露出驚恐又慌亂的表情來,不等傅筠心否認,又急切地安慰道,“你要是真的被...被...強.奸了,千萬不要想不開,像有的人那樣跳樓、吃安眠藥什麼的,你一定要開看一點...”
當時好多領導、同事還有實驗室的同學都在場,聽了她的話不由地面面相覷,看向傅筠心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而傅筠心當時正發著高燒,雖然很想為自己辯白,可腦袋昏昏沉沉的轉不動,嘴唇也幹的脫了皮,連張口都覺得費力,臉頰更是因為發燒而變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