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二人果然醒來,眾人又驚又喜,賈母與王夫人更是如得了珍寶一般,一疊聲命人去盛米湯來。
待叔嫂二人吃過米湯,精神漸長,一家子才把心放下來。
李紈、寶釵、探春並黛玉,平兒,襲人等在外間聽資訊,聞得吃了米湯,也放下心來,胡亂吃了些東西繼守著。
見寶玉與鳳姐蘇醒後精神尚好,賈母才放下一顆心來,只是到底上了年紀,折騰了這幾日,如今便有些支撐不住,臉上露出幾分疲態來。
賈政與王夫人見狀忙勸道:“寶玉與鳳丫頭已經無礙,老太太回房歇息罷,若是因此而熬壞了身子骨,可就是孫兒們的不孝了。”
賈母也覺身上乏得厲害,只得回至房中躺下,略歪了一回,又打發丫頭傳話,命眾人散了。
這幾日忙碌下來,眾人也是又乏又累,不過是強撐著罷了,如今見寶玉鳳姐已無大礙,且天色已晚,再待下去多有不便,也都回去了。
更深人靜,賈府之中靜謐無聲,闔府眾人都陷入了沉睡。
賈母卻在榻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一直在想那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的奇異之處,白日裡的情景又在她腦海中浮現,別的猶可,那一僧一道對二丫頭的行徑實在蹊蹺。
那二人既然是世外高人,又怎會對一個小丫頭這般敬畏?莫非二丫頭真是個有來歷的?
賈母回想著迎春的一舉一動,這一年來猶如脫胎換骨一般,不止模樣出息了,氣度也越發出眾,形容舉止偶爾流露出一絲超然物外之意,行事也愈加穩重妥帖。
她原先只是覺得遭遇了一番生死,又在夢中有所奇遇,經歷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開了竅,性子和以往大相徑庭,如今看來,竟不僅僅如此。
玉兒跟著她不過短短一年,然經她一番調養,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的不足之證卻奇跡般的痊癒了。
今日那癩頭和尚還說玉兒有高人相護,命格已改,那高人難道說的就是迎春?
…………
這廂賈母萬般思量,另一頭黛玉也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直到了三更上才有了些倦意。
不知過了多久,黛玉合上眼,恍恍惚惚的睡去,忽遇上了一位美人,容貌世所罕見,雲髻堆翠,環佩鏗鏘,一身羅裳仙袂飄飄,蹁躚嫋娜,與凡人大不相同。
那美人在前,黛玉悠悠蕩蕩,跟著到了一處,但見雕欄玉砌,綠樹清溪,真是人跡不逢,飛塵罕到。
黛玉心下疑惑,四下打量了一番,對那美人道:“此係何處?你又是何人?”
那女子掩唇一笑,當真如春梅綻雪,秋蕙披霜,語聲婉轉,“此乃太虛幻境,我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
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痴。”
見黛玉滿面疑惑,警幻笑道:“絳珠妹妹已不認得我了?你我姊妹當日在離恨天一別,展眼已將十三載矣。”
黛玉蹙眉,道:“我乃姑蘇林黛玉,並非絳珠。”
話雖如此,心下卻想起白日癩頭和尚說的話,那絳珠莫非真的指的是自己?
警幻不覺莞爾,道:“妹妹到俗世走了一遭,竟忘記了前塵,連自己的本體都不記得了?妹妹乃靈河岸邊,三生石畔的絳珠仙草,這裡便是你的家。”
黛玉聞言一震,腦海中恍惚出現許多畫面,只是還不待她看清楚便一閃而逝。
警幻見狀笑道:“妹妹想不起來也就罷了,今日姊妹們在太虛幻境設宴,特意備下仙茗美酒,請妹妹前去一敘,妹妹且隨我來,莫誤了良辰,倒讓姊妹們久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