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 繡橘果然取了個匣子來, 裡頭裝著滿滿的各色香袋兒, 都是素日積攢的, 還有生日節下眾人送的,有赤金累絲的,也有攢珠的、縷金的,都十分小巧精緻。
寶玉自己便有不少這樣的, 略掃了一眼便覺無趣。
俞青無奈搖了搖頭,從最底下挑出幾個小巧的錦緞荷包遞給寶玉,“寶兄弟看看這幾個如何?”
這幾個與方才黛玉那個相較卻也毫不遜色,一個是鵝黃色緞面繡著海棠花, 一個繡著空谷幽蘭, 另一個卻是湖色緞面繡著柳堤春景, 荷包都只有小半個巴掌大,針法清雅靈動,一景一物皆纖毫可見。
這三個荷包除了所繡花卉之外, 留白處皆用黑絨繡著幾句詩詞, 清新淡雅, 十分別致。
寶玉素日便愛這些精緻的東西, 一見便喜歡上了,“這個清雅。”
寶釵與探春見了也十分喜歡,探春極擅書法,拿起那個湖色的香袋翻看一番,一時有些愛不釋手, “這幾個香袋兒誰做的?不僅清雅別致,心思也巧,竟看不到一絲縫制的痕跡,彷彿天然便是個荷包。
更妙的是這幾句詩詞,雖說是繡出來的,然這字跡勾踢、轉折、輕重、連斷卻與筆草無異,難為她怎麼繡出來。”
寶釵也點了點頭贊道:“這幾句詩賦的字跡雖是仿唐宋大家而作,卻沒有絲毫濃豔匠工的俗氣,風骨自成,瀟灑肆意,不是胸中自有丘壑之人決計寫不出來。”
俞青聞言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心中卻頗為驚訝寶釵敏銳的觀察力,她雖早知寶釵敏慧過人,卻沒想到她僅僅從幾行字上就能看出這許多東西。
黛玉笑看了俞青一眼,對探春笑道:“你要找人還不容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探春會意過來,一時頗為驚訝:“原來是二姐姐,我記得姐姐之前習的柳體,何時改學顏體了?虧我學了這麼些年,竟連姐姐的一半都及不上。”
俞青笑了笑道:“妹妹的一筆好字字可是大家都贊的,我不過是仿著古人字跡寫著玩罷了,可當不起妹妹的贊譽。”
寶玉笑道:“二姐姐別太謙了,三妹妹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們的字都好,我們都是遠遠不及的。
好姐姐,下回我趕功課時可得幫著我些。”
黛玉聞言笑道:“這話可別讓舅舅聽見,不然又要捶你一頓了。”
寶玉聽了也不生氣,沖黛玉做了個鬼臉。
寶釵只在一旁微笑不語,心中卻有些疑惑,迎春以往性情懦弱,沉默寡言,即便眾人站在一處也常常被忽略,然自從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回來,卻像是頓悟了一般,行事穩重和平,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一絲錯兒,也越發讓她看不明白了。
俞青並不知她所想,拿起荷包對探春三人笑道:“這都是我閑著無事胡亂做的,活計粗糙,你們要是不嫌棄便拿去玩罷。
正巧有三個,你們喜歡哪個自個兒挑便是。”
她們姊妹情分頗好,探春聞言也沒有客氣,笑道:“既如此,二姐姐的好東西可就偏了我們了。”說罷轉頭對寶玉道:“二哥哥你先挑罷。”
寶玉知道探春喜歡柳堤春景的那個,當下便只挑了海棠花樣的,寶釵謙讓一番也挑了蘭花的,探春知道他們是特意把那個荷包留給她,笑著拿起湖色荷包:“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正巧廚房送了點心過來,司棋將新蒸的菱粉糕端過來,看到這幾個香袋一時也笑了,在一旁道:“這還是我們姑娘先前做的,從描花樣子到裁剪縫制都親力親為,不知費了多少工夫。
大半年下來統共才得了五個,那個五福捧壽的荷包孝敬了老太太,還有一個繡重瓣水仙的給了林姑娘,如今也只這三個了。”
俞青見她滔滔不絕,一臉自豪,唯恐別人不知道的模樣,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橫了她一眼,“你不去做事,在這裡嚼什麼舌根?”
司棋笑嘻嘻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又沒胡亂編派什麼,姑娘罵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