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州軍以步兵居多,出了營壘,眾人以戰車和盾牌在外圍遮擋,人在車陣中移動。從西高崗營地向南只能望見白虞城西城牆一側,不能看到北門外全貌。
袁德指揮戰車沖散了圍在營地外的義赤兵,朝白虞西門移動。
白虞城外,齊州軍正和義赤兵交戰,此時元棠等人從西高崗開進城外,與城中出來的大軍無法聯絡,只能各自為戰見機行事,直到傍晚,義赤人撤退,元棠他們才與秦司馬彙合。
義赤軍隊並沒有退遠。
秦司馬也是一員老將,殺紅了眼,身上盡是黑的紅的血跡,元棠不知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也許和秦司馬差不多,身上黏糊糊的,他盡量不去想。
“營中還有多少糧食?”秦司馬問。
西高崗營地屯糧有限,一般只有十日到二十日軍糧,重新佈防後營中兵丁增多,屯糧捉襟見肘,只能從城中邸閣調運。城外受義赤人圍攻,運糧是個大問題。
元棠說:“還剩不到兩百石,能撐個幾天。”
秦司馬看了元棠一眼,說:“你年紀雖小,治軍卻穩妥,西高崗營外深壕高築,上次義赤人偷襲,老古的東營都差點沒保住,你的西營倒固若金湯。”
元棠苦笑:“若非內史來救,也不知能堅持多久,談不上固若金湯。”
秦司馬仍然警惕地望著北去的義赤兵,按蘇將軍的命令,他們沒有窮追義赤人,以免義赤在後方設埋伏,實際上也的確不能追,義赤兵實在太多了,齊州軍的首要任務是守城。
元棠問:“司馬覺得義赤人這回南下,多久能退兵?”
昔年北晟擾城,到夏季多半會漸漸休兵,今年義赤人卻在入夏後南下,而且一來就是大軍直逼白虞。
秦司馬眯了眯眼睛,淡漠道:“退兵?奪不下城,他們不會退。”
元棠心神一震,義赤不退,齊州軍唯有與他戰到底,打到他們退。
元棠與秦司馬交換了些城中與西高崗營地的狀況,各自收兵。
蘇將軍打算固守城池消磨義赤兵力,元棠幾次領命率軍出營與城中守軍合戰,義赤士兵像怎麼也殺不盡一樣,數次被齊州軍打退,又數次回撲,源源不斷地朝白虞城送。沖在最前端的義赤士兵身上無甲無兵器,元棠頭一次與這些人相遇還愣了一下,後來才知他們可能是寓州百姓。
義赤騎兵驅趕他們向前沖,僅憑血肉之驅迎接鋼鐵之刃。
每每從戰場下來,元棠都不願再回憶起戰場上所有的一切。
元棠第五次率軍出營時,未能成功與城中守軍合兵,西營齊州軍彷彿被淹沒在義赤軍的汪洋大海裡,元棠他們的車陣被沖開一角,差點被沖散。
袁德和黑虎護著元棠往回撤,不料他們出營後,營地也遭到猛攻,出營的軍隊一時前後不著,最後靠點燃戰車推著突圍才勉強殺開一條回營的血路。
木門轟然而開,眾人不得不棄車奔跑,黑虎推車過了板橋,回身將木橋掀翻,被過橋的義赤士兵圍上,袁德已沖入門中,呼喝眾人趕緊進門。
元棠推著著火的木車轉了個方向,撞開義赤人,將黑虎拉入營地。
大門一關,外面義赤人反而將他們丟棄的戰車堆在門前,火苗很快燻黑營牆,或許命不該絕,此時正好天降一場大雨,澆滅門外打火,雨勢如傾,義赤人無法攀爬壘牆,漸漸退去。
這一次合戰不成,西高崗營地兵力損失過半,當初招入的新兵只剩下幾個,大雨傾盆,紅色的血水彙入溝渠,阿笙靠在壘牆下喘氣,眼神空洞,那個曾經和袁家親兵爭過營地的肖隊主也坐在泥坑裡,嘴裡罵罵咧咧,他隊中士兵著折了九成,只剩幾個人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