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紫翠先出了來,冷眼旁觀一會兒,今兒個也借了個膽,快速的走了過來,小聲的揶揄了一句:“誰讓你家主子平日裡高傲慣了。你們也該好好學學什麼叫六奶奶最大。”說完,便壓抑不住的喜悅向屋子裡走去回話了。
紫翠的話讓我心裡咯噔一沉。涼詩琴對六奶奶絕對崇敬,不敢冒犯,又豈會莽撞了六奶奶?這其中定有誤會。看著涼詩琴的屋子,我的眉頭擠在一堆,真想丟了這把古箏,沖進去眼見為實的瞧瞧。
不過多時,徐大夫便提著他的藥箱出來了,後面緊跟著寶珠。看著寶珠臉上沒有凝重的神情,我的心情才跟著輕鬆了一些,舉著古箏的決心也高昂了些。
冬兒不敢高聲問:“更衣姐姐,七小姐應該無礙了吧?”
“嗯。”我點了點頭,正好一滴汗珠從下巴尖掉了下來。烈日用著自己最後的餘熱烘烤著大地,彷彿不烤焦了就誓不罷休。我想,還好涼詩琴暈了,再這麼舉下去,她的手不斷,也會廢了。到時候,六奶奶不知是喜是憂。這個念頭一過,我的嘴角揚起了輕蔑的笑。
一滴一滴的汗水從我的臉頰滑到下頜,滴在裙子上,濕了一片,酷熱的太陽已經斜斜的掛在天邊,我的手好似已經不是我的了,酸的麻木了,痛的無感了。我想,我快支撐不住了,也會向涼詩琴一樣向一邊倒去,只是這時,沒有人會出來接著高舉這把金檀木的古箏。眼睛一閉一睜,眼前的景物一晃一搖,我想,我已經支援不住了。這把古箏丟了就丟了吧,壞了就壞了吧。我虛晃一下,卻聽到尖銳的一聲。
“喲。這該死的梯子。”寶珠正端著湯藥,又被涼詩琴屋前的幾節樓梯絆倒了,差點撒了藥。跟了六奶奶這麼久,她自是知道六奶奶今日的確十分生氣,卻絕沒有往狠裡做。若是真做了,即便是涼詩琴暈了,也只會是一盆冷水潑醒,繼續高舉。
一個激靈,我醒了神,趕緊把古箏穩住,再不濟也是六奶奶選給涼詩琴的,摔了,我的一條腿也得廢了。最怕的還會連累涼詩琴,那可是雪上加霜。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給涼詩琴扯後腿。為了振作起來,我狠狠地咬著齒邊的肉,讓鐵鏽的味道痛迫使自己清醒起來。為了涼詩琴,絕對不能倒下。
惡毒的太陽終於回歸墟休息了,我的手臂已經不能打直了,手肘處彎曲,吃力的舉著沒有人情味兒的古箏。此刻我連摔了它的力氣都沒有了。只盼屋子裡的涼詩琴能安然無恙。
“更衣姐姐。”冬兒看四下無人,小聲的關懷著,“你還能行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但是現實是必須能。我可不想成為揶揄涼詩琴的把柄。“沒事。”肚子已經空空如也,說話卻還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我也真夠佩服我自己的。
“哼。”紫翠不知多少次從我們面前昂首挺胸的走過,那狗眼看人低真是找打。這次,她還故意慢著步子從我們身邊經過,似乎在炫耀:“今天六奶奶問八小姐想吃什麼,真時風水輪流轉呀。”高高地揚起著嘴角,紫翠瞥了我們一眼不可一世的離開。
“更衣姐姐,是不是六奶奶不再喜歡七小姐了。”冬兒一副要哭要苦的姿態。
我舉著古箏的手緊緊地抓著堅硬的古箏:“不會。她不過是一時小人得志。”一定的。以涼詩琴的聰慧,絕不會丟了六奶奶的偏愛。
看著寶珠端著餐盤往涼詩琴的屋裡走,我激動地差點站了起來叫住了她。耐著性子,緊盯著屋子,看到寶珠出來時,我的雙眼發亮,因為餐盤明顯被食用過。我按耐不住亢奮的心情,舉著古箏的雙手有些抖動,但是寶珠並沒有看我,直接忽視我轉身離開。我想追問涼詩琴的身體情況而無從問之,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
月明人靜,紡織娘開始“織啊織啊”的叫,我低著頭,僵硬的舉著古箏,感覺頭昏眼花,整個身體有些酸軟,搖搖欲墜的嚮往前面倒去。涼詩琴的屋子已經點起了燈,我卻看不清屋裡的情況,只知道現在沒有了做任何動作的氣力,即便是高舉的古箏,彷彿都不是我在舉。實在是承受不了了,眼前一黑,手裡頓時空了,身子也跟著輕飄飄的,耳邊忽遠忽近的聽到冬兒的驚呼,喊得誰的名字,我恍惚之間沒有聽清,整個身子連帶精神都沉了下去。
再醒來時,在眼前的是屋子裡的那幅清賬,耳邊那靜悄悄的紡織孃的聲音已經停止了,腦子裡一片混沌。突然手被拉起,我歪頭一看,是滿臉淚痕的冬兒,她的嘴巴一直在動,我一時沒弄懂,雙眼無焦距,總覺得有些不切實際。
終於聽清了冬兒的話:“更衣姐姐,你終於醒了。你可嚇死我了。”
“我。”才一張口,我便覺得有些口渴。
這會兒忒伶俐的冬兒立馬端過涼茶往我嘴邊送。
濕潤了口腔後,我才開口:“七小姐怎麼樣?”這會兒才回過神,自己是怎麼暈倒的。
冬兒嘴角掛著淚珠子:“七小姐沒事了。她一聽到院子裡的聲音便跑了出來,看到你倒在地上,那可氣得,都不顧自己的病,就想扶起你。正巧,六奶奶出來,看到你摔了古箏,可氣了。這個時候七小姐想也不想就跪地替你求情,還立馬認了錯了。六奶奶便算了。七小姐和我,還有寶珠姐姐和紫娟姐姐一起把你扶回了屋子。徐大夫說好好休息便好。你都睡了一夜加一個白天了。”說完,雨過天晴的冬兒噗嗤笑了。
“那七小姐現在在哪?”一想到弱不禁風的涼詩琴,我還是十分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