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漸空,只餘細嚼慢嚥的兩人,各自安靜不吭聲,腦中畫面卻激烈得要命。良久,容落雲微微扭臉,偷瞄一眼霍臨風的側影。
那一瞬,正撞對方窺來的餘光。
霍臨風除卻假裝咳嗽,沒別的招式。“那個,”他打破沉默,沒頭沒尾地起個話頭,“你為何懂奇門之術?”
容落雲急忙應對:“頗感興趣,故而喜歡鑽研。”唯恐人家猜疑一般,補充說明,“師父通曉這些,他教我的。”
二人前言不搭後語地閑聊,逐漸忘卻心虛尷尬,然後登車小憩。
一覺醒後,繼續練兵的練兵,布陣的布陣。此行練兵實為探測,待回去後詳細安排,準備長久、完善地駐紮訓練。
如此度過五日,第六日一早,整隊兵馬回程出發。
百餘裡不算遠,未至晌午便抵達西乾嶺城外。冷桑山下分別,霍臨風率兵回軍營,容落雲和刁玉良回了不凡宮。
拎著木桶,桶中紅鯉擺尾,濺濕衣裳。
及至無名居,容落雲喂鴿逗鳥,好一通打理。
待一切忙完,他關入書房埋首桌案,潛心鑽研水中攻陣。眼不離盤,筆不離手,一次又一次地佈局演算。
弟子送來食盒,山貓牆頭窺魚,他一概不知。
如霍臨風所料,足不出戶,廢寢忘食。
容落雲何曾這般對一個人,費盡心力,不計較任何回報。漸漸的,白宣鋪散一桌,複又零落一地,提神的香燃了半爐煙灰。
他熬得實在乏了,就在小榻上眯一覺,醒來接著忙活。
當真不知過去多久,弟子有事稟報,敲門聲擾亂清靜。容落雲踱至門邊一拉,打著哈欠問:“何事匆忙?”
弟子道:“宮主,霍臨風在宮外求見。”
容落雲趕忙瞧一眼天色,昏沉沉欲黑,日落不久。他吩咐:“允他進來,再叫夥房多送幾道好菜。”
待弟子去辦,他沖入臥房更衣,又手忙腳亂地淨面梳頭。捯飭一通,赤足走到簷下等著,遠遠地望見霍臨風的身影。
容落雲定睛看清楚,咧嘴笑出了聲。
數十步外,霍將軍一身簡易戎裝,箭袖、薄甲、長劍,馬尾高束腦後,臂上纏一條赤紅的巾子。如此英姿,這般瀟灑,手中卻拎著一口百斤重的大花缸。
他立定:“笑甚?”
笑這口大缸滑稽,沖撞了周身的英俊氣,容落雲不答反問:“今日為何穿著戎裝?”
霍臨風回答:“軍中演習,酉時才結束。”一經結束,他連鎧甲都未脫,縱馬去市集選一口好缸。這一身麟麟甲下,衣衫透濕,筋骨又酸又痛。
他將花缸擱好,熟門熟路地倒入紅鯉,添水投食,只差漂幾朵蓮花。“當日在小山洞,真該採幾朵水蓮。”他眸中狡黠,聲兒卻沉穩,“那時只顧著採你這朵了。”
害臊就正中下懷,容落雲腆著臉兒,步至缸邊掬一捧水。繞過半圈,挨在這蠻兵橫將身旁,小聲回道:“往後也只能採我。”
霍臨風的耳根被此話灼燙,險些招架不住。
容落雲把水甩他臉上,為他降一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