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來時,蘇卷冰已經穿好喜服立於客院之中,他身旁跟著管事正笑與他說話。
她走上去,蘇卷冰似乎感應到回頭來看,見是她,揚起笑問道:“李兄,你瞧怎麼樣?”說著,抬起雙手,慢慢轉了一圈讓她點評。
婚服從周制。他頭頂無毓爵弁,著玄黑上衣,纁色下裳,勾繡著黑絲緣邊,蔽膝隨裳,腰封黑色,深衣下一雙赤舃鞋履,紅色重底,瞧著衣冠齊楚,很有新郎官的氣勢。
黎未笑著同他恭賀:“今日大喜,在下祝舒兄與夫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蘇卷冰沒做回答,只問:“俊嗎?”
黎未愣了愣,笑回:“俊。”見他雙眉舒展開,似乎對這場婚事不再不滿,她徹底放心下來,不由取笑道,“林家小姐一定喜歡。”
蘇卷冰唔了聲,轉頭去問管事今日婚事的詳細流程。黎未在客院負手轉了轉,發現沒有自己能搭得上手的事,正想回房再歇會兒,一抬頭,蘇卷冰已經走到她身邊。她小聲問:“蘇大人,怎麼了?”
蘇卷冰支吾道:“沒什麼,離吉時還早,下官閑得慌。”
是閑得慌還是緊張得慌?她仰臉打量他,他的神色隱在爵弁陰影之下,瞧不見。她收回目光,看向一院忙碌的人,道:“暫居他府,本官沒什麼送得出手的賀禮,回京後再補上吧。蘇大人別怪罪。”
蘇卷冰覷了眼她腰帶下繫著的那兩枚半玉環,作不經意的語氣道:“大人言重。下官瞧著那枚半玉不錯,大人不若割愛,送了下官吧。”
黎未瞥他一眼,從腰封上將那兩枚玉環取下,垂在掌下細看。她心思不在這裡,大概只知道這兩枚皆是羊脂玉,於她而言,談貴重說不上。但因是大殿下贈別所送,半玉和二為滿環,是有願她早還的意思,她不能辜負大殿下心意。
黎未斷然拒絕:“恕本官不能依願。”說著低頭將手中雙玉仔細系在腰帶之下。蘇卷冰伸來的右手堪堪停在空中,又訕訕收了回去。
他摸摸鼻樑,問道:“那大人能告知下官這是誰送的嗎?”
黎未坦然回:“是大殿下。”
蘇卷冰長長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黎未也不開口,兩人一時便都沉默下來。
管事還在院中忙著。蘇卷冰娶了林家小姐後,就往別業去住了,這會子還需收拾收拾他常用的東西送去別業,不至於到時候要用卻找不見。小僕在屋裡搬弄著,瞅見管事暫時得了空,上來詢問,屋裡那把琴怎麼處置?
管事思索一番,還是往蘇卷冰跟前拿主意。
蘇卷冰沉吟了片刻,說話前又飛快往黎未那瞧了一眼,見她無甚表情,悶聲吩咐說:“就擱這兒吧。”管事得了話,回頭去辦了。
沉默被打破,蘇卷冰開口道:“黎大人幫下官挑的這把琴可以全作賀禮。”
黎未揚眉,否認道:“付錢的是林家小姐,本官只是挑琴的人,算不得是本官的賀禮。”
蘇卷冰笑起來:“黎大人這幾日教下官學琴,下官都還沒有送上拜師禮呢。”
黎未哦了聲,道不必:“本官也只暫時教了你樂理,稱不上為師。”
蘇卷冰皺眉,問:“難道黎大人想失諾?不教下官了?”
黎未道:“蘇大人哪裡話?本官何曾答應過?再說過了今日,大人大可向夫人請教,何必遠水救近火,來找本官?”
蘇卷冰一想,她的確沒有明言說會教他,不由心灰意冷,淡淡道:“黎大人真是不解風情。”
黎未奇怪看他一眼,隨口說:“兩個大男人杵在這裡能有什麼風情?”
蘇卷冰失落起來,眼睛瞟到黎未衣著,想起來說:“黎大人怎麼還不換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