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頓了頓,反過來問她,“大人屋裡有她們了,日後娶妻怎麼辦?”
娶妻?對啊,她只要一日是黎未,她就得娶妻。以前跟娘開玩笑說讓她盡管挑京中閨秀,挑中誰,她就娶回府做媳婦,其實也是幾句真話。
好好的姑娘她並不想耽誤,但她做著黎未,為天下讀書人首,風華無限,及冠之後自然有的是世家尋上門攀親事。她能拒得了一個,卻拒不了所有,為了繼續隱瞞身份,她只能娶妻。可是娶回來呢?她可以做男人,但做不了丈夫。
黎未悵然道:“娶妻當然要娶,依足媒妁之言娶回來,敬重她,舉案齊眉。”但沒法給她愛,給她子嗣。
蘇卷冰看著她半晌,忽然輕笑著看向前方,淡淡道:“下官原以為黎大人是不一樣的。原來是錯看了。”
這天下都錯看她了。
她有才卻不高潔。因為頂著殺頭的罪,瑤草白蘋要守著她一輩子不止,還另要搭進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也困住她的一生。但這條路都已走在途中,沒法下車了。如果老天得知,要懲戒她,那就賞她得個墜崖或的死法吧。死無全屍,這是她能想到的,她今生唯一的歸宿了。
☆、不採蘋花
之後一個月的籌備,全都由著林府管事去辦。而黎未目前好歹還兼著鴻臚寺的少卿呢,對禮節很熟悉,於是幫襯著,常出府去張羅。
蘇卷冰卻困於客院,哪兒也去不了。畢竟是招來的,林家怕他反悔,拘著他,面上卻恭恭敬敬,讓人挑不出錯。
黎未偶爾聽見他抱怨,好心開解道:“成了婚就好了。你想想,林老爺就這麼一個女兒,舍了你,以後整個府都是你的。”她看他似乎已經歇了逃婚的念頭,聽天由命接下這從天上砸下來的姻緣。
蘇卷冰卻瞥她一眼:“黎大人跟這兒裝糊塗呢?這府裡東西下官真能帶得回去?”當然不能,她順從此舉就是為了斷他日後聯姻一路,不是給他留個有錢的親家。
這人心思真深,早料出她的算計,卻到這會兒才說。
黎未裝作沒聽見,他又道:“下官這幾日也想了想,人都在這兒拘著了,逃也逃不掉。下官又是個男人,吃虧的不是我,沒什麼好反抗的。”
她還真怕他逃婚。他的身手怎樣她不知道,但應該不會太差的。他要是逃了,留下她,她還得尋策脫身;他要是帶上她一起逃,那更不得了,以後還得想法子擺脫他。她從來沒有想過跟他一路往郈國去,說白了,與他這一路只是為保自身安全,之後的路她已經步好,不擔心會再遇到上次那樣的刺殺,她已經用不著他了。
待他洞房花燭夜之時,她自會留書一封而去。如何跟林府交底,如何脫身,看他本事,她在郈都等他。
這會兒聽他打算好好與林家小姐過,黎未也難得和顏悅色起來:“是這個理,蘇大人心裡知道就行。”
蘇卷冰慢吞吞唔了聲,道:“大人這些日子為下官的婚事辛苦了,下官無以為報——不如這樣,回京後下官做媒人,也給大人牽門好親事。”
他能給她牽什麼好親事?她斷了他聯姻的機會,他想必也恨得牙癢癢,回過身來斬她聯姻之徑。黎未搖頭謝了,道:“不必了,本官這幾日也想了想,終究還是不想耽擱好好一個姑娘。況且我已有了瑤草白蘋,我舍不開她們,她們也對我掏心,我就不能有負她們。等我回頭稟過父母之後,就去迎她們過門。所以,只能辜負蘇大人好意了。”聯姻雖然好,但萬一日後她身份曝光,耽擱人好好一個姑娘不說,還容易弄得反目為仇。她幹脆歇了這個心思,好好去待瑤草她們。
蘇卷冰垂了眼簾,看不清什麼想法,只聽他低了聲說:“瑤草姑娘和白蘋姑娘得了大人垂愛,是她們的福氣。”
黎未一笑,不置可否,卻另想起一件事來,說道:“那日我跟著管事出府去採辦,在府牆下聽到一曲琴聲,嫋嫋有餘音,不絕於耳。我聽著是林家小姐彈的,蘇大人若是無聊,也應琴音,與小姐和鳴一曲吧,既打發了時間,又能相互增進些感情。日後與夫人魚水和諧,燕鶯成對,琴瑟相調,也是難修來的福氣。”
蘇卷冰抬起眼看她一眼,又垂下去,淡淡道:“下官是個庶子,從小四書五經都沒讀熟呢,哪裡會彈琴奏樂這些雅事?”
黎未啊了聲自覺失言,她只顧琴音中林小姐的心意了,沒顧得上他會不會。
蘇卷冰卻笑,眼睛終於瞧進她:“也沒什麼,黎大人不是在嗎?黎大人手把手教,只要不嫌棄下官愚昧,下官一定好好學,爭取以後與林小姐琴瑟和鳴。”
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還能推脫嗎?黎未揚聲叫僕從進來,讓他們去備琴,然後轉頭對蘇卷冰道:“學琴急不得,我先帶你入門,日後回了京你再請師傅專教你吧!”
蘇卷冰不以為然,道:“黎大人在音律方面有大才,下官與大人相熟,幹嘛還去就旁人?回京後還是要多叨擾大人的。”
黎未覺得自己愈發看不透他了,他越這樣攀關系,她就越警惕。他不是個好相與的,她並不想跟他扯上太多幹系。